“我想清楚了,我孤家寡人一個,無所謂后事,你快回去吧,別讓殷殷擔心。”他說著,沖霍留行和孟去非笑著揮揮手,頭也不回地朝王宮方向揚鞭而去。
霍留行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最終還是朝后三千騎兵打了個“撤退”的手勢。
孟去非隨其后,一慣嬉笑的臉此刻卻格外肅穆。
臨近城門,他突然一個急停,勒住了韁繩:“留行。”
霍留行跟著停下來,嘆了口氣。
孟去非“哎喲”一聲:“你這表,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啊!”見他皺著眉不說話,他朗聲大笑,“別這麼看著我嘛,我就是覺得薛老弟說得對,西平府是什麼地方啊,一輩子可能也就進來這麼一次,人都到人家老巢門口了,怎麼能不干票大的呢?”
霍留行剛要張,孟去非立刻豎掌打住他:“哎,別!你這有家有室的,還是不要湊這熱鬧了,再說我們仨一塊兒做什麼呢,兵分三路才有勝算嘛,你現在出城跟那姓野的周旋周旋,權當給我這條命多爭取點時間了。”
——
當夜戌時,西安州守軍營不斷有士兵跑進奔出,跟霍起匯報西羌和河西的戰況。
河西那,自孟去非和霍舒儀北上后,便是霍夫人俞宛江在坐鎮。霍起本盡快趕過去,但一則傷重有心無力,二則霍留行傳信來說,河西的力很快便會減輕,請他不必來回勞。所以他就留在了西安州。
沈令蓁到這里已有兩天,和同樣無安的霍妙靈一起住在后勤營里。軍營雖安全,卻都是男人,們不便走,只能天待在營帳里。
此前在東谷寨與霍留行分道揚鑣時,空青被支來了沈令蓁邊。于是每天的消息來源,便是空青的轉述。
但今夜,空青久久沒有出現,軍營里的氣氛也尤其繃,沈令蓁猜測,應該是戰事快要有個結果了。
霍妙靈揣著顆心,隔兩炷香就問外邊的士兵一次,阿娘怎麼樣了,阿姐怎麼樣了,二哥哥怎麼樣了,去非表哥怎麼樣了,士兵只能為難地搖頭說,他也不知道。
接近丑時,空青終于回到后勤營,站在沈令蓁的營帳外小聲詢問:“夫人,您歇著嗎?”
這種況,沈令蓁自然歇不,正和霍妙靈一起挑燈抄經書,為前線祈福。
聽到空青的聲音,立刻迎出來:“前線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主君猜您也在掛心,請您跟他一起上城樓去等。”
沈令蓁點點頭,囑咐霍妙靈好好待在營帳,跟空青上了一輛馬車。
空青一面駕車,一面回頭與說:“夫人別太張,戌時那會兒,主君得到消息,說西羌王宮起了大火。小人猜西羌這樣,一定是大齊占了上風。”
“西羌王宮起了大火?”沈令蓁差點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呀,郎君他們真敢做,小人也好想見見這等大快人心的場面。”
“那起火后,郎君,阿玠哥哥,還有孟郎君都還留在西平府嗎?”
“戌時那會兒的戰報說他們兵分了三路撤離,眼下不知都到了哪里。河西騰出來的兵馬也已分三路前去接應,接到人后,會以禮花為訊知會彼此,所以主君才打算上城樓去等第一手消息。”
沈令蓁明白過來,半個時辰后,跟著空青上了西安州北城門的城樓。
霍起負手站在城垛邊,聽見后靜,回頭向招了招手:“孩子,過來吧。”
沈令蓁到西安州后,僅僅與霍起見了剛開始那一面。當時霍起臥傷在榻,營帳也有士兵進進出出,兩人便沒能說上什麼話。
所以盡管知道霍起已經曉得了當年的真相,沈令蓁看到他仍有些張,慢吞吞到了他跟前,垂著頭:“霍節使。”
“嗯。”霍起看一眼,不知在說還是在說自己,“睡不著吧?”
沈令蓁低低“嗯”了一聲。
“是我老了,不中用了,守不住河西,才他們冒這樣的生死大險。”
沈令蓁飛快搖頭:“不是的,河西這麼一條狹長的走廊,本就是易攻而不易守的險地,除非是天上的神仙,才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呢。”
霍起側目看:“你這丫頭倒是會說話。”
“那我就多說點。郎君說過,戰場上沒有十萬周全之事。就算他們不去攻打西羌,換一種戰,同樣也有冒險和犧牲。所以這個決定,并不是誰人造的惡果,您千萬不要太過介懷了。”
霍起笑了笑,捂著心口咳了兩聲。
沈令蓁擔心地瞅著他的臉:“霍節使傷勢未愈,要不我在這兒等著,您下去避避風吧。”
“阿爹吧。”
“啊?”沈令蓁一愣之下明白過來,支支吾吾地“哦”了一聲,“阿爹……您要不要下去避避風?”
霍起搖搖頭,負在后的手扶上了城垛。
沈令蓁也便不勸了。
兩人在城樓上一站就是一個時辰。后邊空青人已呵欠連天,眼睛卻死死瞪著北邊晦暗的天空,瞪到眼睛已經分不太清的時候,忽然眼前一花。
他使勁眼,盯住了湛藍夜空里炸開的那朵赤禮花,一個激跳起來:“是禮花!那是禮花吧!”
他話音剛落,第二束禮花也從另一個方向升到了半空。
沈令蓁扶著城垛的手抖起來,蹙了一夜的眉頭終于解開,只是很快又皺了起來:“怎麼只有兩束?”
霍起咬后槽牙:“再等等。”
這話是在說給沈令蓁聽,也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可是他們等啊等,直到黎明拂曉,云破日出,也沒有等到那第三束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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