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笑被晏三合說得心臟都不跳了，口而出一句：

“就憑那三點，你就篤定海棠院有？”

晏三合看裴笑的表，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裴笑被他看得骨悚然，“難道……這也是你的直覺？”

晏三合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有時候，沉默比言語更有威懾力。

果然，趙亦時心底泛起一波瀾。

“晏姑娘想查海棠院的，問題的關鍵是鄭家的人都不在了，怎麼查？”

“我記得鄭家二房，四房都有遠嫁的姑娘；二房有兩個，一個在金陵，一個在太原；四房的姑娘嫁到哪里，我不知道。”

晏三合目向謝知非看去。

“勞煩三爺幫著找一找，看看哪個離京城最近，我最快能見到。”

謝知非其實在走神，但晏三合看過來的時候，他有所覺。

“據我所知，四房嫁到了益州，所以最近的是太原府的那一位。”

裴笑一聽，心里就有些蠢蠢，“咱們這是要立刻出發去太原府嗎？”

“不用！”

晏三合：“讓朱青和不言跑一趟就行。”

“三爺離不開朱青。”

李不言想了想：“晏三合，讓我和韓煦去吧。”

“韓煦？”

趙亦時輕輕咬出這個名字。

“韓家堡的老大，家里走鏢的，是我和晏三合的至。”

李不言笑笑：“謝就不用了，以后殿下、三爺、小裴爺如果方便，暗下照顧照顧就行。”

都已經在替那人拉攏人脈了。

裴笑覺心里像是了一個，什麼風什麼雨都呼呼往里刮，“這人信得過嗎？”

“你可以信不過我，但一定不能信不過他。”

好吧。

刮進來的都是凄風苦雨，裴笑扭過頭，故意問謝知非：“你覺著呢？”

謝知非心里正在猶豫。

太原府的那一位是他的堂姐，按理他應該走這一趟，去看看日子過得如何。

但看過又怎麼樣呢？

即不能相認，也不能多說一句話，反而平添幾分傷心。

“我沒意見。”

裴笑一口氣堵在口：謝五十，你是頭豬啊！

“那就早去早回。”

趙亦時慢慢勾起一點：“來回的盤纏，我讓沈沖給你送去。”

他臉本就難看，說話的聲音更是有氣無力，角勾起，是一記強撐著的笑。

李不言掃了他兩眼后，上前一步認真道：

“殿下好好保重子，咱們華國特別需要殿下這樣的好君王，是百姓之福，也是天下之福。”

是嗎？

趙亦時表面鎮定，心里卻有一場海嘯。

這樣一句話，把他和之間的曖昧、糾纏劃的清清楚楚，一拖泥帶水都沒有。

從來如此；

一直如此。

趙亦時安靜的點頭，沒讓任何人看出來他的心思。

“都去忙吧。”

……

從端木宮出來，一行人回到別院。

韓煦一聽去太原府，朝李不言丟過去一個激的眼神。

二叔已經在京城，憑他的本事早晚找到別院來，去太原府正好可以避開他。

“我陪你去。”

答得干脆痛快，落在裴笑的眼里，又是另一層的意思，片刻都呆不下去了，和晏三合打了個招呼后，匆匆離開。

哪知剛走出院子，卻聽見李不言“啊”的一聲驚。

出了什麼事？

裴笑頭皮一麻，轉就往回跑。

跑到正堂時，一個人都沒有，人都進了廂房。

他趕走過去，勾起頭，踮起腳，往前一看。

饒是裴笑心里有一點準備，還是被眼前的形驚了一跳。

香依舊在燒著，但香灰卻一下子多了起來。

不知何時，又或許只是在一瞬間，那香就已經燒掉了四分之一。

李不言連吞了好幾口唾沫。

“我昨天看的時候，明明才燒了一丁點，怎麼今兒個一下子燒下去這麼多。”

謝知非垂目看了眼晏三合，憂心忡忡，“晏三合，這是怎麼一回事？”

“可能……”

晏三合也沒把握：“它能看到我們的一舉一，也知道鄭家的案子昭告了天下。”

裴笑：“這麼說，它是在對鄭家心魔進行倒計時？”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晏三合閉了閉眼睛，隨即又睜開：“不言，你只管走你的，別耽擱。”

“這玩意能讓我短命幾年，每次都被它嚇一跳。”

李不言口氣忿忿，“韓煦，咱們走。”

……

兩匹快馬駛出四九城的同時，朝延昭告鄭家滅門一案的事，由皇宮向外擴散，四九城一片嘩然。

無數百姓涌到鄭府，自發悼念老將軍一門；

國子監百名書生到都察院門口靜坐，抗議三司的草率和無能，并要求三司盡快將真兇緝拿歸案；

酒肆、茶坊這幾天的談資，也都是鄭家慘案；

有聰明的說書先生，連夜編寫了有關鄭玉將軍從前的種種，第二日開講時，被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謝知非因為這些人，忙得腳不沾地，就生怕有人帶頭鬧事。

城外更熱鬧。

三大營的練兵場鼓聲陣陣，戰馬嘶鳴，塵土飛揚。

步六親自監督步家軍的每一次練兵，哪個孫子敢懶，步將軍的皮鞭毫不留地上去。

北地早晚有一場仗要打，戰馬還有一半蔫著呢，老將軍說過的，關鍵的時候只有手腳上的功夫能救命。

想到老將軍，步六愁得連覺都睡不著。

兇手不是吳關月父子，那又是誰呢？誰敢屠鄭家滿門？

回頭等自個空閑了，得找小主子好好喝頓酒，這事得和他說道說道。

李不言一走，晏三合除了吃飯，睡覺外，仍是把自己關在書房里。

連蘭川都察覺到有心事，問湯圓，小姐是不是和三爺吵架了？

比晏三合還心事重重的人，是裴笑。

一連三天，他都做了同一個夢，夢里李不言頭靠在姓韓的肩上，姓韓的手順著的細腰往下……

他嚇得眼睛一睜，醒了。

醒后就再難睡著，發愁自己和殷家的婚事。

娘這幾天又把殷家姑娘徹徹底底打聽了一遍，一切都完極了，娘準備請人，開始行六禮。

開弓沒有回頭箭。

這六禮一旦開始，也就意味著自己今生和李不言無緣。

想到無緣兩個字，裴笑心痛的跟什麼似的，覺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

太康元年的端午，就在這樣一片哄哄中，悄然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