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寂靜。

窗外，缺月掛疏桐。

幾點寒星，在云層中朦朧閃爍。

屋檐下的刻，水滴依舊在滴答滴答地響著。

此時，已是夜晚戌時。

青舟推開窗，在窗前站了一會兒，讓屋空氣流了片刻,方關上窗戶，過去了床上的額頭。

額頭依舊燙著。

不過相比之前的滾燙，總算退了一下。

青舟幫裹好了被子，走出了房間。

房門剛打開，一道影忽地一溜煙地從門口逃跑，躲進了前面的拐角。

只是原地還殘留著一的花香。

青舟對著拐角道：“我去看看二小姐回來沒。若是還沒回來，我們得去接了。”

百靈從拐角探出了腦袋,看著他道：“姑爺，二小姐不會有事吧？”

青舟沉默了一下，道：“應該不會。你看著夏嬋，我去看看。”

百靈從拐角走了出來：“哦。那姑爺快去，若是二小姐還沒有回來，姑爺得去通知老爺了。”

青舟沒再說話，快步離開。

百靈走到房間門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嘆了一口氣，喃喃地道：“若是姑爺真的喜歡上了二小姐，那……哎……”

推門進了房間，走到床邊，在床前蹲了下來,看著床上生病的，滿臉憂愁地輕聲道：“嬋嬋，如果真是那樣，我們該怎麼辦啊？”

床上的突然睜開了眼睛，轉過頭看著。

百靈立刻改口：“你該怎麼辦啊。”

青舟一路疾行，來到了梅香小園。

正要敲門時，珠兒突然打開門準備出來,看到他后頓時目一亮，道：“姑爺，奴婢正準備去通知你呢，小姐已經回來了。”

青舟聞言心頭一松：“二小姐沒事吧？”

珠兒笑道：“小姐沒事，就是有些累了，洗完澡了就準備睡覺了。”

青舟心頭的石頭終于落下，正要告辭時，珠兒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姑爺別走，既然來了，那自然要進去讓小姐看看的。”

青舟被強行拉了進去，道：“珠兒姑娘不是應該說，既然來了，那自然要進去看看小姐的嗎？”

珠兒關了院門，“噗嗤”一笑，哼道：“小姐在洗澡，姑爺可不能看小姐,讓小姐看看姑爺就是了。”

青舟停在院里,不敢再進去。

珠兒走進屋，敲了敲房門,對著里面道：“秋兒，姑爺來了，你問問小姐，待會兒要不要跟姑爺說說話。”

秋兒似乎沒有問，連忙道：“要。珠兒，你讓姑爺等一會兒，小姐馬上就洗完澡了。”

珠兒應了一聲，出來回話。

青舟只得在庭院里等著。

花壇里的積雪已經融化干凈，許多不懼寒冷的花骨朵已經張開了花瓣兒。

只是那屋檐下的斜梅，早已凋零。

青舟心頭正想著事時，書房里的窗戶突然推開，一襲素白的，披散著依舊漉漉的烏黑長發，出現在窗里，笑地看著他道：“姐夫，快進來。”

青舟看了一眼那如出水芙蓉般清純可人的出浴模樣，猶豫了一下，進了屋。

走到門口時。

秋兒端著水從里面出來，低聲道：“姑爺，小姐頭發還是的呢，姑爺幫忙一下，不然小姐會生病的。”

平時這些事，都是來做的。

不過今日……

當然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意，所以就沒有再手了。

青舟掉鞋子，進了書房。

房間里除了熏香的味道，還有剛剛洗澡的蒸汽花香，以及秦二小姐上獨特的藥香味。

幾種香味混合在一起，又看著窗前那赤著一雙雪白玉足，一襲白的出浴，青舟不由得心頭一，腳步瞬間有些猶豫。

“姐夫，進來……”

秦微墨輕輕關上了窗戶，輕聲喊了他一聲，隨即，拖著雪白的長，走進了里屋。

那剛洗過的，白皙，吹彈可破。

秋兒過來把一條長長的巾塞進了青舟的手里，隨即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在梳妝臺前的椅子上坐下，扭頭看著他道：“姐夫，發什麼呆呢。”

青舟穩定了一下心神，拿著巾走了過去，站在的后，看了一眼銅鏡里的，開始幫拭著烏黑如瀑的秀發。

安靜地坐在那里，目從銅鏡地看著他，眸中滿是溫的笑意。

安靜片刻。

青舟覺得氣氛有些太過沉悶，開口問道：“二小姐，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長公主沒有為難你吧？”

微微低頭：“為難了。”

青舟心頭一，看著鏡子里的道：“長公主讓你做什麼了？著你寫下面的回合？”

忽然轉過頭，看著他道：“姐夫，長公主說微墨長的漂亮，想跟微墨……雙修。”

“雙修？”

青舟一愣：“什麼意思？”

雙眸秋波盈盈地看著他，臉上出了一抹笑意：“就是服，睡在一起，耳鬢廝磨，然后，可能還會做夫妻之間的事。”

青舟：“……”

谷鑿

雙眸含笑盯著他臉上的表，過了片刻，忽地掩輕笑起來：“姐夫是嚇到了嗎？”

青舟繼續幫拭著秀發，道：“二小姐是故意逗我的吧？”

轉過頭，面對著鏡子笑道：“姐夫不相信就算了，反正長公主看上我了，到時候可能會把我搶走哦。”

青舟雙手著的長發，笑道：“長公主若是想要要人，本就不用搶的。”

看著鏡子里的他，臉上笑意微斂：“可是，如果我不愿意，會搶嗎？”

青舟道：“不會。長公主應該不會為難和勉強一個弱子的，這不符合的格。”

奇怪道：“姐夫又沒有見過長公主，怎地知曉是什麼格？”

青舟低頭拭著秀發道：“有些人，從平時的事跡中就可以看出的格。長公主的心思，在國在民，不會浪費在這些東西上的。”

輕嘆道：“姐夫真厲害，其實微墨也是這樣想的。”

青舟不由得笑道：“原來二小姐是在拐著彎夸獎自己啊。”

輕笑道：“是在夸獎姐夫。姐夫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別說這莫城，就算是整個大炎國，也沒有幾個人比得過姐夫。”

青舟從鏡子里看了一眼的目，沒有再說話。

秦微墨也沒有再說話。

房間里又陷了沉默。

青舟安靜地幫拭著秀發。

從鏡子里安靜地看著他。

又過了片刻。

青舟突然道：“對了二小姐，今早你走后，岳父把我了過去，對我說了一些話。”

秦微墨微怔，隨即心跳忽地加速起來：“爹爹麼？姐夫，爹爹對了說了什麼？”

青舟道：“岳父說，想把家里的產業都給我打理，還說讓我做秦家的家主。不過我拒絕了，我對那些不興趣。”

秦微墨不笑道：“爹爹是想懶，想讓姐夫幫他承擔家里的責任。不過……若是別人，肯定是不會拒絕的，畢竟這麼大的產業。姐夫非普通人，又志不在此，拒絕也是理之中的。”

頓了下，又道：“姐夫，爹爹找你，就說了這些嗎？”

青舟道：“還有……”

此話一出，疊放在上的小手，微微一，抓了下面的子，目從鏡子里盯著他，微笑道：“姐夫，還有什麼？”

青舟道：“岳父還說，等明年我秋試完和二哥考試完，就帶著你去京都治病，到時候讓我也一起去。”

秦微墨聞言，沉默了一下，方輕聲道：“姐夫，為微墨治病，是假的。微墨的病……其實無藥可醫，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了。”

青舟了一下，似乎想要安，又不知道該如何安。

秦微墨低聲道：“其實爹爹很早就在布局了，家里的很多大產業，已經易手，有的賣給了別人，有的讓給了二叔三叔他們。爹爹想帶著我們，離開這里，去京都。”

青舟疑道：“為什麼？這里不是好好的嗎？在這里，至你們還是大家族，在京都的話……”

秦微墨微微搖頭：“微墨也不知。不過從最近的事來看，爹爹做的應該是對的，莫城許多家族，似乎對我們都有敵意。爹爹跟其他家族的掌權者不同，他雖然繼承了爵位，又有這麼大的產業，但是，他對這些其實都沒有興趣的。他只想家人平平安安，只想自己過的開心就夠了。更何況……他心里清楚，長公主一直想要廢除曾經的爵位制度，昨晚晚宴時，長公主還故意提了一句，如果我們再不知好歹，只怕到時候想退都來不及了。”

青舟道：“二小姐的意思是說，岳父不僅想要甩掉這些產業，還想辭掉爵位，然后去京都避禍？”

秦微墨微微點頭：“應該是這樣的，不過這些，都只是微墨的猜測。”

青舟道：“爵位制度，應該關系到所有貴族的利益。長公主憑一己之力，只怕很難實施吧？”

秦微墨低聲道：“長公主以前就提過很多建議，但是都被那些貴族給攔了下來。那個時候，長公主雖然有威名，卻無權勢。不過現在不同了，先帝駕崩，長公主現在不僅有自己的軍隊，現在繼位的圣上還是的胞弟，對言聽計從。聽說去年的時候，長公主就開始著手準備這些事了，當初反對的丞相太尉，還有幾個王爺，如今都被貶了……驕表姐的父親，當初也被封王，就因為這件事，現在被貶了郡王，封國也被除名，被圈養在了京都，不準離開。爹爹應該是看到這些，開始害怕了，所以才開始準備退下的。”

青舟有些好奇：“二小姐，那位驕表姐的母親，是岳母大人的親姐妹嗎？”

秦微墨搖頭道：“不是，是表姐妹，而且還只是遠親。”

青舟點了點頭：“難怪宋家沒有任何忌憚。”

兩人又聊一會兒。

青舟見頭發已經干，準備告辭。

秦微墨轉過頭道：“姐夫，今晚……”

“今晚不行。”

青舟避開了那幽幽的目，道：“夏嬋生病了，發高燒，百靈說其他人不能進去，所以就讓我去照顧。我可能要在那里守夜。”

秦微墨聞言，微微蹙眉：“夏嬋生病了嗎？”

隨即點了點頭，聲道：“那姐夫快去照顧吧，夏嬋……可憐的，也不太好，經常會生病。”

青舟看著道：“二小姐了解嗎？”

秦微墨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子很冷，我不敢靠的太近。自從有一次我靠近，突然咳嗽吐后，就再也沒有在我面前出現過了。偶爾遇到，都會主躲開。似乎有些……自卑和孤僻，不愿意跟任何人接近和說話。我原來聽百靈說過，曾經好像一個人在街頭流浪過，好幾天都沒有吃過一口飯……對了，有一次我還聽孫大夫說過，說寒，可能是原來在外面流浪凍時損傷了子，可能以后都沒法……沒法嫁人生小孩了……”

青舟聽完，呆了半晌，放下巾道：“二小姐，那我先走了。”

秦微墨聲道：“嗯，多去陪陪。微墨這里沒事的，姐夫不用擔心。”

青舟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

秦微墨看著關上的房門，安靜了許久，方低聲喃喃：“姐夫，對不起……有些事，微墨不能告訴伱……好好對。哪怕以后……微墨也愿意。”

青舟出了梅香小園，想著剛剛秦二小姐說的話，心頭忽地變的無比沉重起來。

沒想到夏嬋那丫頭那麼可憐。

難怪要拼命干活攢錢，難怪會那麼節儉，原來曾經流浪過，過肚子。

如今的，應該也是那段時間在外面風吹雨打，霜凍雪冰造的吧？

青舟心頭滿是憐憫，同時心頭涌起一莫名的疼痛。

他加快腳步，走向了靈蟬月宮。

沒關系。

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幫那可憐的走出那片冰冷的影的。

希某一天，也能夠像百靈那樣，出燦爛的笑容。

相信，一定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