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深灰的圍布料厚實, 正面設計了一大兩小總共三個口袋,右上方的小口袋上還有一幅刺繡,圍的系帶不是打結款式, 而是配有黃銅掛扣的皮帶款。
陳兮沒看到方岳“搶|劫”的過程,但聽見了潘大洲憤慨無助的大嗓門。掀起眼皮, 目視方岳,想從他眼中搜尋蛛馬跡。但方岳不如山,臉上神態再正常不過,就像是在詢問天氣如何, 飯吃了沒, 他的目清白正直, 不避不閃, 想得多了,仿佛是對這份風霽月的。
陳兮雙手還著烤串的竹簽,視線隨意旁落, 不知道是看著烤爐前的擋板,還是在看串,機械地翻了一下串串,沒張,嚨里“唔”了一聲。
本來就戴著口罩,這一聲又悶在口罩里, 混在人聲鼎沸的夜市中, 就像風過無痕, 方岳雖然全神都灌注在上, 但確實不能肯定有沒有回答。方岳本來想問“你說什麼”, 但話到邊又被他及時了下去, 就像他之前在車上莫名其妙說那枝花不是玫瑰, 而是月季一樣,這種話完全多余,方岳頓了頓,隨即果斷道:“胳膊抬一下。”然后就等著陳兮給出反應。
陳兮順從地抬起胳膊,一抬就抬兩只,方岳也沒糾正抬一邊就好。方岳拿著圍,手來到前,準備給戴的時候,才發現圍脖子上的皮帶沒有解開。
之前他從潘大洲上搶圍,只解開了圍腰上的掛扣,然后他就直接從潘大洲腦袋上把圍給套出來了,套的時候,脖頸皮帶還刮到了潘大洲的眼鏡,差點把他眼鏡弄地上,氣得潘大洲嗷嗷。
陳兮沒忘記烤串,胳膊一繞,把圍圈在了前,不不慢地隨意翻幾下竹簽。方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他沒把圍拿下來,就著這個姿勢,他另一只手抬起,在陳兮下旁邊解著黃銅掛扣。
方岳的手離太近,陳兮視線避無可避,眼睛不論看哪兒,余都是方岳的手指。那幾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節前端的指甲修剪得整齊圓潤。
烤爐的碳火愈燒愈旺,空氣熯天熾地。
掛扣解開,方岳一只手著皮帶一端,位置仍在陳兮下旁邊,他人走到了陳兮背后,另一只手繞到陳兮脖頸前,拿起皮帶的另一端。
皮帶從陳兮面前劃過的時候,磕到了的脖頸,黃銅掛扣在煙熏火燎、沸反盈天的燒烤攤前,有一種眾人皆醉它獨醒的冰涼刺激。
陳兮條件反,脖側繃了一下,頸間線條立分明,方岳眼睛一直沒離開過,他低聲問了句:“怎麼了?”
氣息從頭頂傳來,陳兮微垂了一下腦袋,說:“沒事,掛扣好涼。”
方岳離后背不遠不近,兩人有著一個多頭的高差,他輕輕把上方的掛扣扣好,再去扣腰后的。陳兮今天穿的是一件短t,不做大幅度作的時候,能完全把腰遮住,但雙手一直來去在忙烤串,所以t恤下擺有點上揚,了淺淺一層皮。背薄,腰又細,方岳視線沒多做停留,給扣好后,方岳立刻退到了邊上。
從頭到尾不過一兩分鐘,兜里的手機一直在時不時地振,方岳看了一眼陳兮低垂著的眉眼,拿出手機,解鎖后看到一連串微信消息,全是潘大洲發來的。
大約沒功夫打字,他先是發了一連串或憤怒或疑問的表,后來他發了文字,“你在干什麼,你怎麼對陳兮手腳?!”
這句話他復制黏,發了大概有七八條,方岳往隔壁水果攤瞧了一眼,潘大洲正一邊切水果,一邊歪著子瞪著他這邊,見他終于朝他看,潘大洲手舞足蹈,夸張地張張合合,無聲且慷慨激昂地向他表達著什麼。
方岳把手機放回兜,沒有搭理,潘大洲“啪”一下把水果刀往桌上一敲。攤位前的顧客不滿道:“有病吧你,做個茶磨磨蹭蹭到現在,不是玩手機就是臉皮發,這茶我們不要了,走走!”說著就拉著同伴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潘大洲“哎哎”地了幾聲,氣得他從塑料凳上起來,走到隔壁攤位,站方岳邊,低聲音,痛苦地咬牙切齒:“你快告訴,你快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你剛是對手腳了吧,我沒看錯吧?”
“……你有時間就重新去配副眼鏡,”方岳把位置讓出來,示意他看排著隊的燒烤攤客人,提醒他,“忙你的生意吧。”
張筱夏探完報回來的時候,只看到方岳和陳兮都神如常,潘大洲卻一臉苦大仇深,尤其他時不時看一眼方岳,眼神里如有實質的怨念痛苦連厚鏡片都無法阻擋。
張筱夏以為是燒烤攤生意太好,潘大洲忙得太累了,方岳又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所以潘大洲才會做出這副表。
張筱夏對潘大洲說:“哎,我早說了吧,做燒烤不太適合你,你還是跟著我賣水果茶吧。”
“……”潘大洲牙都差點咬碎。
晚飯四人都吃燒烤,潘大洲的吃相像食啖似的,有個行乞者走到了攤位前,本來想手的,見到潘大洲這副樣子后他作遲疑了一下。
陳兮和方岳都注意到了行乞者,方岳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潘大洲雖然心無比痛苦,但他還是善良地住人,給了對方一把烤串。
陳兮和方岳沒吃多,吃完又呆了一會兒,七點半左右他們就離開夜市去了茶館。
方媽給他們留了一桶魚,“你爸釣的,我那邊留了一些,這些你們帶走,回家記得把魚換到臉盆里,這個桶臟死了,別放家里,換了魚就扔到樓下。”
陳兮說:“這麼多魚一次也吃不完,不好養吧?”
方媽說:“先養著吧,吃不完再說,改天你們買個氧氣泵回來,他最近釣魚上癮,估計以后家里魚不會。”
陳兮:“好。”
方媽又問:“對了,大洲的燒烤攤在哪個位置?”
方岳說了大概的攤位,方媽說:“正好,讓他待會兒送點烤串過來,搞不好我這里也可以幫他找點生意。”
方岳拿出手機,這手機還在不停振,潘大洲閑著沒事,奪命似的一直在發送那句“你怎麼對陳兮手腳”。
他手機一拿出來,屏幕就亮著,信息不斷跳躍,方媽和陳兮都注意到了,方媽問:“你消息怎麼這麼多?”
方岳模棱兩可地“嗯”了聲,不聲點進聊天框,忽視那一條條刷屏的聊天記錄,給潘大洲發過去一條微信,然后把手機鎖屏。
方老板要留宿方媽家,不跟他們一塊兒回去,方岳把水桶放到車后備箱,載著陳兮返回家中。
到了地庫,方岳兜里的手機又開始斷斷續續地振,他拿出水桶,闔上后備箱,一掀眼就看到陳兮已經下車,手上拿著那枝紅的花,站在車門邊等著他。
“走吧。”方岳說。
兩人不不慢地走了兩分鐘,坐電梯回到了家,方岳給魚換臉盆,陳兮找到一只小小的藍玻璃花瓶,花瓶掌長短,口徑十分小,正好可以一枝花。
接好水,關上龍頭,把月季進瓶中。方岳也給魚換好了水,他對陳兮說:“你先去洗澡。”
“哦。”陳兮應了一聲,然后提醒他,“你手機一直在振。”
從地庫振到了家里,這一路走來都沒到人,嗡嗡的振聲像蚊子盤旋在耳邊。
方岳手兜,用力握住了手機,淡定地說:“知道。”
陳兮也沒多說,當著方岳的面,拿起花瓶,走上樓梯,回到自己房中。
方岳跟著出了廚房,目送背影消失,在客廳站了一會兒,方岳才把手機拿出來,不意外地又看到了潘大洲那一連串的“你怎麼對陳兮手腳”,這些不厭其煩的刷屏,昭示著潘大洲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和毅力。
方岳沒把手機調靜音,他干脆把潘大洲微信拉黑了。
浴室里傳來了水聲,方岳又站了一會兒,才轉回廚房,拎著那只臟水桶下樓。扔完垃圾,往回走的路上,方岳拿出手機,打開網頁搜索“紅月季的花語”。
首行就是“熱熱烈,友誼長存”。
那到底是熱熱烈還是友誼長存?
方岳著眉眼回到家中,樓上浴室里的人還沒出來,他喝了一杯冰水,慢慢上樓,進臥室前看了一眼陳兮的房間,陳兮臥室門閉,不知道是把花瓶放在書桌還是床頭。
方岳回到臥室,以前他進自己臥室會習慣關門,今天他卻沒有關,他坐在電腦椅前,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轉著手機。
從昨天掃墓到今天夜市,不過才兩天時間,方岳不想讓自己心浮氣躁。
水聲停了,方岳坐椅子上一不,過了一會兒,他聽見衛生間門打開,腳步聲停在門口,有一道纖細的影子橫在他敞開的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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