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平靜的盛京城，底下早已波濤洶涌。一妖風，不出半日的功夫，吹遍了城中各地，便是不起眼的旮旯也沒放過。

謠言四起，越傳越離譜。不知源頭，亦不知真假。

很快，沸沸揚揚。

說什麼的都有。

第一個版本。

只見百姓三五群的議論不休。

——聽說了嗎？提督夫人好一番蛇蝎心腸，將親生娘塞衛家那位，是手頭太為了換錢。

——此話不妥，可是提督府上的主母，怎會不寬裕？

——騙你天打雷劈！這種人又不是大家族里頭出來的，鄉村野婦出，自然鄙見錢眼開。賣兒算什麼？只怕哪家府上招婿，給的銀子足夠多，也是愿意將兒子給推出去的。

第二個版本。

——什麼提督夫人見錢眼開，一個婦道人家莫不是還能做提督府上下的主？

——家上下是蠢的不是？娘嫁誰不好，用得著嫁給他衛熙恒？分明是衛家家的。這些達貴人，私下臟的很。誰知衛兩家暗中做了什麼易。

說著，有人出一抹意味聲長的笑來。

——衛大公子的事，那就更有趣了。照理兒說，他這個年紀早該娶妻生子，這些年卻一直養病。這病也的確厲害，娘們似的那地兒如何也不起來。什麼藥都吃了，愣是不管用。人哪有不瘋的？無非強撐罷了。只是可惜了人娘，命不好這嫁過去得守活寡。

第三個版本就更厲害了。是傳的最快，也最讓人津津樂道的。

——前面兩個都是假的！聽好了，我說的才是真的！

挎著籃子的婆子，指點江山最是激昂不過。一張吐沫橫飛。

——家的水實在太深，兩家一前一后放話，說是衛大公子同娘兩相悅，呸！狗屁的兩相悅。就連街上賣狗的彪形大妞，上贅都有八層那個，都知要找個俊俏小生。難不，那家娘是傻的不，可不就是被的。

——你們可知為何，提督夫人這般滿意那衛家姑爺？

——事已至此，老婆子我也不瞞了。分明是那提督夫人對衛大公子心思不純。可已是人婦自不能如愿！得不到也就喪心病狂讓自家娘上了。好歹最后也能一家人。

——如何不可能？衛大公子是毀了容，是丑陋不錯，可萬一那提督夫人就是口味重，便好這一口呢！

第四個版本。

“……”

第八個版本。

“……”

眾說紛紜，第十五個版本

“……”

為此，

提督府外的游客比往日多了五。

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提督夫人耳里。

惱怒不已，冷著臉砸了屋所有的瓷。

“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敢如此算計誹謗！”

奴才戰戰兢兢跪了一地:“主母，可要去查？”

“查？是外頭的謠言，不說百個，也有十余個，說什麼的都有。越離譜越傳的火熱。同一時間四地猛的各起，這種事如何查清？難不還能將盛京的百姓全抓了？”

婆子忙勸:“您可千萬別氣壞了子，好讓那些鼠蛇之輩得逞鉆了空。這些人也不知安的什麼心。大娘子您還是快快尋老爺和太夫人商議，如何平息輿論為先。”

“雖說是假的，可耐不住那些人說的有鼻子有眼，都在看夫人您的笑話。若是不去澄清，只怕都能以假真了。”

————

不比家，大理寺這些時日倒是清閑。

崔韞剛擱下手里的筆，卻見即清從外匆匆而來。

“爺，老太爺今日出府，八是去見三皇子了。府中留下的影衛察覺不對，忙送了信來。”

崔韞擰眉，換下一服。

“人在何？”

“茗庭雅閣。”

他淡淡道:“走。”

茗庭雅閣是盛京最出名的茶館，為文人雅客最去的地兒。

一雅間，茶香裊裊。

姬謄煮著茶水，他對面坐著冷著臉的崔老太爺。

他倒也不氣，神態更是難得的恭敬:“您老是真不愿見我。”

崔老太爺繼續冷著臉:“年紀大了，三皇子多擔待。”

姬謄起袖擺，將煮好的茶水倒上，直起子雙手送到崔老太爺面前。

“這是茶樓剛到的龍井，您嘗嘗。”

崔老太爺看他這般姿態，愈發的心梗。

偏偏沒法氣，也無可氣。他沉重的閉了閉眼，也不知多了多久，這這才手去接。

他的手有些抖:“您現年幾何？”

姬謄道:“比崔韞大五歲。”

崔老太爺又陷沉默，隨后將茶盞放回桌面。

也不知多了多久，他終究嘆了口氣。視線落在不遠的熏爐上。

“原先，我是不愿見你的，人老了，總會變得固執。這些時日想的也頗多，尋思著該見伱，可又怕見你。怕無法同崔家列祖列宗代，也怕無法同家中眷代。可你舅父邵婺這些時日頻頻我夢。”

“你應當知曉，當年，他同崔旸私下如兄弟，”

姬謄溫聲道:“是。母妃在時，時時提及。”

讓他這輩子莫忘恩。

眼下，他羽翼已，已不是當年自難保的年。

“這些年過去，時局已變，有些仇我不能忘，他……也該知曉。”

“說來也慚愧，我來此并非同您搶人，只是也存私，他合該去舅父舅母墳前上柱香。”

崔老太爺垂下眼，背脊也沒那般直了，仿若蒼老了數十歲。

“邵婺同你母妃兄妹二人，生前對我也是尊敬。”

“我兒崔旸沒了，長孫崔柏也沒了，是人也總有私心。我總想著留住韞哥兒。”

“你許是不知，當年淮安王府遭難，崔旸冒大不韙將他帶回來時，原先是要送去恭親王府的，偏那日兒媳殊予難產，嬰夭折。我痛惜不已，他小小一團被我抱在懷里，卻那麼乖的握住了我的拇指，牢牢的不松開。”

崔老太爺總算有了些許笑意，卻極淺，風稍稍一吹就散，隨后凝結了愁。

“我便做了個決定，這孩子與崔家有緣。”

他低低道。

“石韞玉而山輝。我便給他取名為韞。”

屋陷死寂，再無說話聲。

而本該推門而的崔韞，徹底僵住，煞白了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