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侯府書房。

屋肅穆。

茶壺里咕嚕咕嚕煮著茶，崔韞不疾不徐的給其添上一杯。

謝珣的劍拔弩張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散去。

“你是說，你父兄之死是家所為？”

這則消息讓他萬分不平靜。

“當年一戰，數萬條亡魂，為大祁之恥，怎——”

崔韞不咸不淡的睨他一眼。

“謝世子何故這般驚訝？”

他垂眸:“當初你前去剿匪，若不是警惕在前，可見也要中埋伏。背后之人到底是誰，謝世子莫非還要我提點？”

謝珣一頓。

整個大祁，怕是無人比崔韞的消息還靈。

他也為此久久未語，最后了一句:“家為了除人，也算是用心良苦。”

崔韞神如常:“一杯渾濁的水倒水池，池水就不干凈了。也許眼并不可見，也許這一杯水實在算不得起眼，可臟了就是臟了。”

他說:“整個皇朝，都是臟的。”

“謝世子若得閑，便為我送三皇子一句話。”

“他若要顛覆，就趁早顛覆。”

謝珣倏然看見他，警惕意味滿滿。

“阿兄這般防我作甚？”

崔韞淡笑:“伱我可是一家人。”

謝珣:！！！

“別這般喊我！你就是趁人之危！”

他起，來來回回的走。

“他的婢子都幫著你了！你怎麼不當場去謝！還要我傳話！”

崔韞不語。

謝珣一口濁氣無發泄:“他那人也是有趣，為了拉你陣營，不惜甩我一道！”

說著，他又變為無力。

“崔韞，我就這麼一個從小護在心尖的妹妹。”

不等他說什麼，只見門被外頭一腳踹開。

沈婳大步，走的很快，發上的步搖也只是輕微搖曳。抿著，手里抱著幾卷畫，還有一本厚厚的日談。

謝珣:“書房重地，你怎不通傳一聲？”

不等娘回應，就聽崔韞淡笑:“睢院上下沈娘子可隨意出。”

這話聽著還算識相！

不過，謝珣看他仍舊不順眼。

他喝了口茶。

“你手里是何？”

沈婳是毫無畏懼的德行，幽幽道:“忘了說了，我去家轉了一圈，順便將坤書房翻了個底朝天。”

“一轉眼的功夫，你怎麼又去家了！”

謝珣頭疼:“你惹事的本事是毫不減當年。你去他書房逛什麼？難不日后金鑾殿你也要去逛逛？”

沈婳眨眨眼，無辜道:“影五這個躁的娘，將提督夫人砸了一頭。”

謝珣:？？

后的影五，心虛的默默的垂下頭。

“人可有礙？”

沈婳:“沒砸好，還活著。”

謝珣心:“你啊你！你還憾。”

“可有人察覺？”

沈婳翹著小拇指:“不曾，影五又不是吃素的。”

影五一聽這話，驕傲的直腰板:“謝世子放心，莫說屬下這次只帶娘子和謝娘子二人，便是再多兩人，我也是不在話下的。”

謝珣一抖，茶盞的水跟著晃了晃。

“哦，我還帶著謝娘子一道去溜了個彎。”

甚至很不高興:“阿兄，你前腳吩咐，我后腳去了，可見我是將你的話放在心上的。你為何還指責我？”

謝珣心梗，余卻見崔韞緒不曾有半點波的坐在對面。

“你就不怕惹出個好歹來？”

崔韞不以為然:“便是將人給砸死了又如何？”

沈婳這才高興了:“嗯嗯。”

謝珣沉默一瞬，總算明白，為何沈婳看上崔韞了。

他心煩意間打開其中的一冊畫卷，看清里面的人像時，他一滯。緒化為凝重，很快，又打開另外的幾卷，全都是同一人。

謝芙。

他很快著那本坤寫的日談。

里面的容，沈婳早已看過。甚至能一字不的背下來。

“嘉佑正年，天子登基，我本接回蕖娘，母親為此，不甚歡愉，可糟糠之妻不可棄，我意已決。”

“出發前一日，我于街上驚鴻一瞥，心神漾久久不得回神。尋同僚一問才知，那是謝家，名喚謝芙。”

“娶蕖娘，是家中長輩做主。雖是我妻，可我卻在謝家娘上窺見心滋味。魂牽夢繞猶不過為。”

沈婳念了幾句，都嫌惡心，又道:“若非蕖熹尋上盛京城，只怕謝小姑姑就嫁家這虎狼窩了。”

在謝珣側坐下，拖著下頜苦大仇深:“可也奇怪，一個人婦道人家無權無勢，坤用點心思就能將人驅走，怎會鬧的人人皆知？”

崔韞給斟了杯茶。

他的薄了。

“當時，怕是衛家出面給蕖熹撐的腰。”

沒有衛國公府的手筆，如何能在盛京城翻出水花。

至于衛家為何出面，無非有了把柄拿坤。然后‘兄友弟恭’的將其引見給刑部尚書，拉太子陣營。

這一句話，讓沈婳撥開云霧見月明。

一字一字的道:“所以，家的事，衛家皆知？”

這也是，衛家要娶宓，家不敢不點頭的真正緣由？

當年坤同謝芙的親事是過了爀帝明面的，若是實出來便是欺君之罪要誅九族的！這也難怪家上下不得不編出這彌天大謊來。

都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然蕖熹的可憐慘狀又不是導致的。沈婳自然不會因砸了一頭而慚愧。

“頭也是鐵，明知坤狼心狗肺的利用，又轉頭變臉再娶新婦，這種負心漢還留著作甚？偏還心甘愿的上去。沒了男人會死一樣，不吃苦頭，誰吃苦頭？”

“家的爛攤子，憑什麼由姐姐收拾？”

沈婳也的確了，抬手去接崔韞遞的茶，卻不料他穩穩舉著不曾放手，指尖相，娘不自然的就要回去。

偏這會兒，撞上了崔韞似笑非笑的眼神。

好似再說。

——你就這點出息。

沈婳一個激靈，將手過去。大膽的一一的掰開崔韞的手指。

謝珣他的眉越皺越。

冊子記錄的很詳細。

將男子自以為是的深和卑劣躍然于紙上。

謝珣已經猜到后面是什麼了。

他砰的一聲將日談合上。就撞見沈婳眼尾上挑，挑釁的撓了撓崔韞的掌心。

崔韞眉眼溫，冠楚楚，緋然。

合著一日，謝珣的臉就沒好過。

可他舍不得罵沈婳。

于是。

“崔韞！你有完沒完！當著我的面和我家漾漾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