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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歸霽》 第1章 奶鹽

《杳杳歸霽》

 文/茶暖不思

 晉江文學城正版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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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嘣——”

 突如其來一聲槍響。

 蘇稚杳心驟得跳空一拍,還未撕開包裝的雪糕從指間落,慌想逃時不慎絆到鋼琴,人倏地摔坐在地。

 腳崴了,站不起來。

 客廳一盞燈都沒開,天昏地暗,只有壁爐旁那棵圣誕樹上掛著幾只可有可無的彩燈球,好在別墅花園里的應燈亮著,橘過草坪上厚厚的積雪,散進落地窗,那面玻璃稀稀疏疏有了暈,室才不至于黑天地。

 但也只能艱難看清些影。

 以及被扔開在地,一把帶的瑞士軍刀的反

 隔著一張棕皮沙發的距離,男人推開伏在自己上已沒了靜的人,撐地徐徐站起,單手拽住襯衫領口,隨意兩下扯正。

 大面的落地窗外有白絮片片飄落,萬都被冰雪凍玉雕。

 又開始下雪了。

 男人垂在側的右手勾握著一把槍。

 橘下大朵紛落的雪花了陪襯他的背景,他立于寂夜中,形頎長高,氣場冷,如死神般,留下一個肩寬長的黑影。

 一分鐘前,他就是用這把槍,擊穿了地上那人的心臟。

 別墅里靜得可怕,蘇稚杳屏住呼吸,能清晰聽到激烈搏斗后,男人那又深又重的息。

 他偏過頭,注意到跪坐鋼琴旁的

 男士皮鞋踏在地板的聲音,一下接一下,慢條斯理地響起。

 他走過來了……

 黑影子越來越近,蘇稚杳氣都不敢,心快要出來。

 期末要考的鋼琴曲子難度高,只是趁師母邀請到家中過節,想順便請教授指導自己演奏技巧,結果別墅里出現了陌生男人,教授和師母也都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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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還讓在圣誕節、在十八歲生日這天夜晚,親眼目睹了槍擊現場。

 未知的最駭人。

 這里是紐約,依法持槍的城市,毫不懷疑男人會再次扣扳機。

 蘇稚杳怯生生往后挪,后背抵著鋼琴。

 “我、我可以給你錢……”因為害怕,聲音很虛,想試著用籌碼和他換談判的余地,如果他只是謀財而非害命的話。

 男人卻沒有停下腳步。

 說的是英語,對方沒道理聽不懂。

 就在男人的影要到眼前的那一刻,蘇稚杳恐懼地閉上眼,不假思索聲道:“你想怎樣都行!”

 只要不殺滅口。

 一段冗長的安靜,預期中的槍聲并沒有來。

 蘇稚杳戰栗著,一點點睜開眼睛。

 男人的皮鞋就停在眼前半步,向上是窄腰長,金屬皮帶勒著熨帖的西裝

 沒勇氣再往上看了。

 “放過我……求你……”蘇稚杳雙手死死攥在前,心跳得厲害。

 十八歲的孩子,聲音綿綿的,顯然很怕,卻還是很有求生地強忍著不哭出來,用那一點薄弱的沉著,只微微帶著哽咽。

 男人打量著,沒有下一步作。

 那天穿的是校服,煙外套配格紋短,穿一雙英倫風單鞋,長筒包裹下的小曲線纖細和,米白圍巾散開半圈,出外套左口那紐約音樂學院的校徽紋案。

 面向著窗,有影落到臉頰,半暗不明間,依稀能看見掌大的鵝蛋臉,下陷在厚圍巾里,長直發凌散著,有幾沾到了

 呼吸一起一伏,被他嚇到了。

 男人突然很輕地哂笑了聲。

 蘇稚杳心一,余瞥見他抬手隨意一拋,那把槍從頭頂,落在了后鋼琴旁的柜臺上,“啪嗒”一聲,嚇得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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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鞋踏著地板,不一會兒又沒了聲音。

 他好像已經離開了。

 蘇稚杳整個人瞬間虛下來,睫忽眨,落下一滴搖搖墜良久的淚珠。

 冷靜片刻,僅存的理智沒讓忘了房子里還有一個生死不明的人,忙不迭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機。

 9、1、1……

 蘇稚杳指尖哆哆嗦嗦著撥號鍵,撥出了國通用報警電話。

 張地盯著屏幕,等待警局接通的每一秒都格外煎熬。

 突然,一只手無聲無息間從頸后探出來,漫不經心,卻穩穩地按下了掛斷。

 蘇稚杳到二次驚嚇,短促驚呼,驀地回,額頭險些撞上他膛,手機落到擺上。

 男人不知何時去而復返。

 他右胳膊倚著鋼琴,仍保持著下俯的姿勢,西裝外套垂下來,似有若無蹭到臉。

 蘇稚杳子猛地僵住,也不敢

 男人逆著落地窗外的暗,幸虧擺上的手機屏幕還在他們中間亮著,但蘇稚杳沒去看他的臉。

 不敢抬頭。

 目之所及,是他右腹被浸的襯衫,是,不像地上那人的,似乎是他傷了……

 “keep it secret,understand?”

 男人若無其事緩緩出聲,嗓音帶著顆粒,低音炮深沉,在頭頂,英語流利且地道。

 他沒有一外地口音,不確定是否因為發音太標準,總之蘇稚杳一時辨不出他是不是本地人,但明明白白聽出了他語氣里的告誡。

 不該說的別說。

 他出去過,上沾染了風雪夜的寒意,凜冽的寒氣的呼吸里,仿佛是在迫使屈服。

 蘇稚杳屏息,僵地點點頭。

 男人居高臨下瞧了頃刻后,蹲下,用干凈的左手,不慌不忙撿起地上掉落的那支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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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鹽椰味的。

 他指腹抹了下塑封包裝上蒙著灰塵的冰霧,再遞到面前。

 蘇稚杳看見眼前他的手。

 五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著屬于一個年男人才有的明顯青筋。

 腕部有刺青,離得近,能拼湊出這個詞。

 tartarus.

 沒見過,不懂詞意,也不清楚是哪國的語言,但莫名有種詭異

 蘇稚杳心咯噔地跳,不聲不響,聽話地出雙手接過自己的雪糕。

 男人鼻息出一淡笑。

 “good lass.”

 圣誕夜,玻璃窗外的飛雪如發的泡沫,仿佛置在水晶球里的世界,只可惜,當時的景更像是暗黑.話。

 后面,他似乎還說了句“happy birthday”,腔調慵懶,耐人尋味,但蘇稚杳當時有些恍惚了,意識被懼意剝繭。

 男人自涼薄的音帶著溫沉啞意,那低低的一聲,毫無預兆地在腦海里循環往復……

 good lass……

 good lass……

 ……

 乖孩。

 “杳杳?”

 一道周正的播音腔突兀

 電視臺總部大樓頂層,數百平的演播廳里除了必要的錄制及導播等設備,中央只擺了一套北歐風輕奢沙發茶幾組合。

 全視野落地窗場景,出去,可一覽京市華麗的夜景,車水馬龍,縱橫穿梭,霓虹像繁星落城,各影在遠如霧點點暈開。

 夜空正飄著雪。

 蘇稚杳渙散的眸從窗外慢慢聚焦回來,和對面沙發一職業套的年輕主持人對上目

 反應過來,自己正在電視臺接專訪。

 而剛才走神了,在主持人問理想型的時候,不由想到兩年前那晚,在教授別墅里遇見的男人,這段記憶遙遠且驚心魄,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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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今天剛好也是圣誕,二十歲生日。

 蘇稚杳徹底回神,想不到如何解釋自己的心不在焉,便很自然地彎起角,淺紅,齒如齊貝,笑意漾到了眉眼。

 一個國際標準微笑,燦爛,親和,極染力。

 “下雪了。”

 主持人微怔,忽然領悟到“一笑傾城”這個詞的真諦,下意識凝了好一會兒的笑靨,才側目看向玻璃窗。

 還真是。

 沒人能抵抗這樣的笑容,工作期間從來正襟危坐的主持人也不自地心,臺本到掌下,語氣多出些寵溺:“如果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就跳過,沒有關系的。”

 這算是蘇稚杳的小招數。

 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總是如此,純純地笑一笑,對方通常不會再和為難。

 似乎有點無賴,但目前為止百無一失。

 “當然是喜歡暖心的大哥哥了。”蘇稚杳倒沒回避,略靠著沙發扶手,輕輕歪了下腦袋:“最好是和姐姐你一樣溫的。”

 最好是和那個壞男人完全相反的,心想。

 這一聲甜潤的姐姐,主持人瞬間心都化了。

 今天之前,始終不明白蘇家這位年名的小兒,為什麼能讓大半個京市的富爺們都愿意放低姿態追捧著。

 現在忽然間理解了。

 面前的孩子穿著高定緞面連,香檳,花苞長袖,微卷的長發半扎半散,腳上是一雙象牙白中跟小羊皮短靴,幾十萬起步,小又細又長,順著坐姿斜斜并攏,一眼看去十分溫婉。

 天生的白皮得和油一般,坐在那兒,像個優雅的瓷娃娃。

 漂亮這樣,只要莞爾笑笑,大概就連犯罪,你都會覺得很無辜。

 于是后面的采訪,所有犀利的提問,主持人都自省略了,不舍得刁難

 “杳杳剛畢業回國不久,有沒有籌備個人演奏會的安排,可以跟我們嗎?”最后,主持人笑著問了個收尾的問題。

 蘇稚杳瑩白的指尖點點下頷,短暫沉后,似答非答:“我還需要向前輩多多學習。”

 專訪結束,蘇稚杳一起,助理就抱著一件長款珍珠白貂跑上來,嚴嚴實實裹到纖薄的肩上。三五個安保護送離開演播廳前,還沖著主持人一笑,用一把浸過甜酒般溫潤的嗓子,說了聲“辛苦姐姐”。

 謙虛貌又有教養的小公主。

 主持人越發喜歡了。

 “收工了方煦,還看!”主持人收回思緒后,卷起臺本敲了下最前面攝影師的頭。

 方煦還兀自沉浸在孩子背影消失門口的畫面里,當下標題靈源源不斷冒出。

 “小貂蟬蘇稚杳:京圈當之無愧的鋼琴公主——”他點著一手指,逐字逐句念完,自己先拍手絕:“安姐,我這標題怎麼說?你這期鐵定是要啊!下月的考核第一非你莫屬!”

 “想什麼呢,忘了老簡在隔壁采訪誰了?”

 一聽這話,方煦頓時記起來了,恍悟后咋舌嘆:“……簡哥夠本事,港區那位大佬都請得到,這可是親手送自己父親進監獄的狠角……嘖,我說,節目同一天播,看來你倆又得較勁了。”

 安嵐沒說話,這次確實有些服氣。

 方煦期待地手,湊熱鬧不嫌事大:“京市小貂蟬pk港區賀老大,屬實有看頭!”

 “安姐,你賭誰的收視率更高?”方煦又問。

 安嵐沉默著白他一眼,走了。

 別把麗的小天使放到魔鬼邊摧殘好嗎?

 電視臺總部樓下。

 風吹著輕悠悠的雪絮,不斷飄進大樓外檐里,被明傘面擋住。

 傘下,蘇稚杳著一支藍的海鹽椰雪糕,助理正舉起手機給看。

 助理有個很可的名字,蔡小茸。

 小茸只比蘇稚杳年長兩三歲,戴著副圓圓的近視眼鏡,是個細心單純的生,趁等車的空隙,在和蘇稚杳確認后幾月的行程。

 行程表上為數不多的活也都是采訪和晚宴,冰涼的雪糕在口中慢慢融化,蘇稚杳的聲音也帶上幾分寒涼:“慈善拍賣會都安排了,港區國際鋼琴藝節去哪兒了?”

 “公司的想法是,這種含有比賽質的活,我們沒必要參加。”小茸如實回答。

 “理由呢?”蘇稚杳聽得想笑:“怕我技不如人,給我拗的人設崩塌,丟公司形象?”

 那邊的確有這層意思,小茸斟酌措辭,委婉道:“不是不是……是公司經過考量,藝節都是老前輩,你還年輕,勝算應該不大,而且杳杳你也不差人氣和資源。”

 蘇稚杳看仿佛在看什麼奇怪的生,不理解其中邏輯:“我是idol嗎?”

 小茸理所當然搖搖頭。

 “哦。”蘇稚杳淺笑,帶出淡淡的狡黠:“還以為公司要我進軍娛樂圈呢。”

 在演奏鋼琴方面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見,小茸有不好的預:“那這幾個采訪和晚宴邀請……”

 蘇稚杳眉眼彎彎,笑而不語。

 果然……又是這讓人無法拒絕的悉笑容……

 裝乖和貌殺人。

 最擅長的。

 小茸撓撓腦門,發愁怎麼跟公司代,不配合通告要賠違約金的。

 想再勸,卻見渾不在意,小茸腦中頓時浮現出“彈不好琴就要回家繼承家業”這行字。

 好吧。

 這不是一個工薪階層該考慮的事。

 “我輸得起,也不怕丟人。”蘇稚杳溫澈的音底下按捺著一層無奈,咬了口雪糕,看向遙遠的天際。

 小茸看著側臉,突然恍了神。

 那一瞬,小茸覺當時在面前的,是一只困在金籠中的飛鳥,抬頭在一片蒼茫雪,綺麗的眼眸下流淌悲涼,有所求,卻無所待,無所依。

 小茸心思敏,明白完全是在被公司逆向培養,不由心疼,思索片刻后說:“杳杳,要不你和小程總說說,放寬合約里不允許私接合作這條限制,這樣的話,以后再有你喜歡的鋼琴活或音樂賽事,我們可以自己去談。”

 蘇稚杳卻是回眸笑了一下:“不用了。”

 和程娛傳的全約,是當年爸爸代簽的,那時年。

 有那麼多優質的音樂國經紀公司,偏要簽傾向培養偶像藝人的程娛傳,蘇稚杳真不理解爸爸當初是怎麼想的。

 但沒關系。

 現在年了,也畢業了,和程娛的解約流程已經在走。

 小茸疑,見沒想多言就沒問,只嘟噥著,上前將蘇稚杳上白絨貂的領口攏了攏:“雪都下大了,楊叔怎麼還沒到?”

 車子意外拋錨,司機臨時開了新車過來,大概今晚都是過節的人,被堵在路上,蘇稚杳嫌悶,不樂意在休息室里等。

 小茸想起事,扶了下眼鏡:“對了杳杳,你在演播廳的時候,手機來了好多個電話。”

 “誰?”

 “就那群爺唄,還有小程總,說在國貿給你辦了生日宴,要去嗎?”小茸逐漸出一種近乎慈和欣的眼神:“杳杳桃花真旺,那麼多帥哥都喜歡你。”

 蘇稚杳皺了下眉,想到那一張張玩世不恭的臉,懶得裝了,略帶嫌棄嘀咕:“歪瓜裂棗,誰稀罕他們喜歡。”

 小茸低低笑出一聲:“那回家?”

 蘇稚杳眸微不可見一漾,安靜下來。

 “不了。”垂下眼睫,靴子踢了踢飄落的雪,輕聲自語:“家里又沒人等我。”

 不等小茸搭腔,下一秒,蘇稚杳先無所謂地開了口:“給我的教授發一份郵件。”

 小茸點點頭,打開手機,問容。

 “我想要兩張藝節的場票,聽說這屆開幕式請到了一位重量級神嘉賓,票肯定搶罄了,教授在業界人脈廣,你問問他,有沒有港區那邊的關系。”蘇稚杳說。

 不能上臺,那當觀眾的機會總要爭取。

 小茸低頭編輯郵件,蘇稚杳將傘柄輕輕靠著肩,外面時不時有雪吹進來,落在瓷磚外沿。

 著,蘇稚杳漸漸走神,不知想到什麼,手里咬了兩口的雪糕都忘了吃。

 “砰——”冷不防一聲轟響。

 蘇稚杳猛地打了個寒,幾乎是條件反往下一蹲,傘和雪糕一并扔掉,驚得魂都散了。

 小茸懵懵低頭看:“怎麼了杳杳?”

 無事發生。

 蘇稚杳輕著,驚魂未定地向天,看到又一朵煙花升起,在砰響中綻放,照得夜空很亮。

 “……”

 兩年前那晚都給留下影了。

 蘇稚杳閉了閉眼,心口:“沒事兒,站累了。”

 撿起傘,把犧牲的雪糕丟進垃圾桶。

 蘇稚杳還沒完全冷靜下來,一道暖燙的車燈忽地打在明傘上,映得傘面發亮。

 被刺得瞇起眼,逆著灼目的橘看過去。

 一輛布加迪黑曜加長版商務車在大樓門口停下。

 黑車牌,號碼是囂張的五個0。

 大樓的玻璃應門自向兩邊敞開,戴白手套的侍者先快步而出,拉開后座的車門,正襟等待。

 看著像是有大人駕到,一群西裝革履的保鏢,團團簇擁著男人走出電視臺,平靜的氛圍有了,氣流好似都倏而急促起來。

 好奇是誰能有這陣仗,蘇稚杳下意識張了兩眼,男人雖比邊的人都要高些,但被壯的保鏢擋著,什麼都看不到。

 這時,一個相對清瘦的男子握著手機追上他,看模樣大約是助理:“先生,zane教授的電話,他希您能幫個忙。”

 “稍后我會回電。”

 男人的聲音,像一臺復古留聲機在深沉的雪夜里徐徐播放,冷艷的,矜貴的。

 卻又被港腔粵語的調子融微微的溫

 他們對話用的是粵語,蘇稚杳聽不懂,也沒太聽清,只到男人的音似乎并不耳生,讓霎那間在一種就要醒覺,卻又將蘇未蘇的狀態。

 冬宜雪,有碎玉聲。

 蘇稚杳猝不及防陷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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