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接通。
賀司嶼秉著公事公辦的態度,語氣沒有起伏,開門見山:“蘇小姐,明晚我有一小時的時間。”
良久,那邊都是寂靜無聲。
似乎不敢置信電話里是他的聲音,呆愣很久,才帶著揣測,虛飄飄地問:“賀司嶼?”
“嗯。”
想等表態,對面卻沒聲了。
又過半晌,他索直接說明白:“明晚七點,九龍國際中心餐廳,你自己……”
“賀司嶼。”突然了一聲他的名字。
賀司嶼覺到聲音空,失去了平日里嘰嘰喳喳的活力,甚至有些木訥。
下一秒,又聽見略有些低迷無助地,接著出聲。
“我在警署……”
賀司嶼神一凝,眉眼沉下。
-
警署治安科。
辦案大廳的背景墻高懸著紫荊花警徽,蘇稚杳坐在椅子上,盯著徽底藍部“港區警察”四個字發呆。
四周傳耳底的全是難以聽懂的粵語。
“唔做嘢就冇飯食,撲你個街!”
“你再講!”
“揾你死鬼老母去啊衰嘢!”
……
幾撥鬧事被帶到警署的人還在沒完地吵,警長到后,扯著嗓子一吼:“鬧乜鬧,都想踎格子啦!”
大廳里瞬息靜下。
一名男警員拿著筆錄冊,走到面前:“咩名啊小妹?”
蘇稚杳聽不明白,眼神愣愣。
“名、字。”男警員嚼著燙的普通話。
長這麼大,蘇稚杳連京市派出所都沒進去過,忽然被關在異地警署里,人面生疏,語言不通,心慌膽怯之外,還有種令人窒息的尷尬。
一個字也不敢說。
他正想再問,過來一名警員,拍拍他肩說了句話,蘇稚杳艱難聽出幾個字眼。
好像是說“周sir來過電話了”什麼的。
男警員新奇地端詳了蘇稚杳兩眼,似是想看出到底是何來頭,而后便跟著警員離開。
蘇稚杳并著,人微微著,獨自在角落里坐得很拘謹。
夜漸深,大廳里的鬧聲漸漸散了,不知過去多久,那名警員忽地在門口喊一聲:“小妹,賀先生嚟接咗你——(賀先生來接你了)”
聽見“ho sin saang”三個音。
蘇稚杳緩緩抬起頭,一張臉仍在犯懵中。
看見賀司嶼的那一刻,蔫蔫的眼睛里終于有了緒,噌得一下站起。
擺在旁邊的臟外套被牽,口袋里的雪糕出來,落了地。
他臂彎里搭著件黑商務大,上一套高定西服,興許是工作中途.,高鼻梁上的金眼鏡還架著,站在那里長而立,冷貴矜驕。
“賀先生,您喺揾佢咩(您是找嗎)?”那邊警長親自出面,正在詢問他。
賀司嶼朝看一眼后,平靜回過頭和警長談:“喺佢(是)。”
又說,他現在就要帶走。
警長回答隨時,并告訴他,這小姑娘在老巷子被尾隨了,幸虧遇見警隊巡邏,嫌犯不慎頭撞護欄,現在在醫院理,事后會依法治安拘留。
等賀司嶼到面前時,蘇稚杳還茫然著。
他低眸,見腳邊掉著一支雪糕,歪掛在椅邊的白外套有些臟,穿著的那連更是蹭得都是黑灰。
長發蓬,垂在前,素清純楚楚,只是臉蛋也臟兮兮的,沒多。
賀司嶼掂了兩下掛在胳膊的大,思考短瞬,抖開,披到肩上。
再躬,戴著腕表的左手緩緩撿起那支海鹽椰雪糕,遞到眼前。
這一幕的氣氛,很有兩年前那個圣誕夜的味道。
賀司嶼淡聲問:“嚇到了?”
在他鄉的茫茫粵語中,聽見他沒有口音的標準普通話,蘇稚杳心里咔嗒一聲,無助和心酸瞬間開了鎖。
鼻子泛酸,鼻尖泛出紅暈,桃花眼耷拉下去,浸了似的反著淡淡水。
像只被雨打了漂亮羽的小孔雀,狼狽又招人憐。
賀司嶼蹙了下眉,聲音往下沉了幾度。
“那人欺負你了?”
蘇稚杳悠悠抬起眼睫,撞進他濃睫下那雙深黑的眸子,才發現自己正被他籠在目里。
壁鐘上的秒針嘀嗒嘀嗒在轉。
不由心,腦子還沒想好,嚨里已經低低悶出了一聲“嗯”。
其實沒有。
但委屈了是真的。
“他我……”
蘇稚杳哭腔糯中帶喪,眼底一圈泛著紅,悄悄窺他一眼,指尖住他右手,輕輕拉過來,讓他的手掌到自己腰上。
鼻音濃濃的,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哽咽向他哭訴:“……這里。”
連略為單薄,握上去是有手的,能清晰到孩子腰肢的纖細。
賀司嶼指尖一僵,子微微繃住一點。
繼續腰不是回事,但孩子可憐兮兮這樣,這種時候,放開手也不太是。
賀司嶼沒有再思索的時間。
因為后一瞬,人就上來了。
小短靴抵到他皮鞋,雙手擰住他西裝兩邊的領子,臉往下埋,嗚著聲就鉆進了他懷里。
舒情從鄉下第一次來到城市,結果就碰到了個難纏的霍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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