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不敢在浴堂門口逗留太久，形晃了幾晃，從門口那兩個目如刀的紅衛的眼前消失。

他回到齋舍取了銀子，再去食肆里買了香，再回來時，浴堂門口的紅衛已經不見了。浴堂的門開著，他猶豫著走了進去，里面空空，兩面被君取下的銅鏡已經裝了回去，地面也已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

他抬頭看了看，不見有人，走到了換水口看了看，換水口比較蔽從上面直視下去，本看不見，正想著要不要了服下去檢查一番，就在這時，有人進門，他回頭看了看，是一名年紀約莫三十余歲的雜役，手里拿著拖把。

那雜役進得門來，就看見江川在浴池邊，便大聲阻止道：“你干什麼的？你給我下來。”

江川便從浴池邊下來，沖雜役施了一禮。

雜役可在乎這些，罵罵咧咧地道：“剛才便有一個不長眼的，不顧校規，打這里潛了下去，還打開了出口的閘門，他是活的膩味了，你怎麼也學起他了？今天什麼日子？爭著搶著下餃子？我告訴你，這里的溫泉水和外面溫泉池的水不一樣，溫泉池里的水接的是溫泉瀑布，蛋放進去眨眼的功夫都能了，更別說人了，到了里面就了一鍋湯。”

江川見他說話時眼神飄忽，就知道他是在故意恐嚇自己，于是便打算試探試探，套套他的話：“大叔意思是，剛剛這里死了個人？”

“呸呸呸，烏，這要是死了人，這一池的溫泉不得全部換了？不過，話說回來，紅衛給抓了的人，跟死了有什麼區別？”驚覺失言，他連忙停下，嚴厲地道，“你是哪個書院的學子？你什麼名字？你天瞎打聽什麼呢？”

江川垂著頭，一副聽訓的樣子。

“反正，你要是不想活的話，找別死去，別來打我的換水口主意，剛才他這一跳不要，害得我在往溫泉池里加了半天的冷水，真是害人不淺。”

“大叔，你放心，我不是來尋死的。”

江川說完，雜役不說話了，支吾了一聲：“不是尋死就好。”

他的目幾次掃過江川手中的香紙包，這會兒眼睛更是盯在了上面移不開了。

確實，食肆的香味可口，隔著紙包，香氣撲鼻。

平時，世家弟子泡溫泉時，免不了帶些吃食瓜果進來，一邊泡溫泉一邊吃東西，他是屁都不敢一個，可是見江川普普通通，一看就是布出生，膽子便壯了起來，裝模作樣地問道：“你手里拿的是什麼？給我檢查檢查，別是把什麼違反校規的東西帶進了浴堂，保管你吃不了兜著走。”

江川想著，反正君已經被抓了，這香他也吃不上了，還不如拿他收買人心，好歹還能打聽點消息出來。便將香給了他：”大叔，這是香，剛出爐的，還熱乎著呢，送給你了。”

那名雜役饞，里說著“那怎麼好意思。”手已經很誠實地接了下來，打開紙包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迫不及待地打開扯下一條，啃了起來。

他是聰明人，知道吃人短，拿人手短，不等江川詢問，便湊到他耳邊主代道：“不瞞你說，紅衛早就在溫泉池邊設下了埋伏，他剛游到外頭，就被埋伏的人抓了個正著。”

“人可無恙？”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聽說是被人抬著走的。”頓了一下問道，“你是他的朋友吧？我早就看出來了，你這只香指定也是買給他的，小子，算你有有義。”

該說的說完了，他又面一沉，大聲道，“回吧，回吧，趕回吧，看你也不像是來洗澡的，連個換的衫都沒帶一件，再不走我可就要趕人了……”

再次打浴堂里出來，天已經黑了，書院的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江川落寞地走著，步伐緩慢，他偶爾會聽到從他邊走過的人，在談論自己，無非說他利用算學如何如何……他無心去聽。

也沒人在意走在路邊的他，他太普通了，那些人就像有健忘癥似的，一轉眼就把他的模樣給忘了。

就像此刻從他邊經過的人，正在談論：

“……那個用算破解點鞠大戰的同儕，長什麼樣子來的？”

“想不起來，從未見到長得如此毫無記憶點的一張臉……”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肩膀上，一只爪子在他的下上了，江川扭頭避開，順勢架開了搭在肩膀的那只手臂，他都不用回頭就知道，能做出這樣作的人，非符羽莫屬。

“我就是納悶了，你這張臉怎麼就那麼容易被人忘？”

“還不是因為沒長了一張像朱雀河畔的小娘子那樣人一見難忘的臉。”

“得虧你沒長那樣，不然，我肯定不敢跟你住一個齋舍，你想啊，大半夜醒來，豁然一個滴滴的小娘子躺在隔壁床上，豈不是要被嚇個魂飛魄散？”

江川看他一臉驚悚，心里默默反省了一下，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變了跟他一樣無恥了。

兩人又閑扯了幾句。

看似普通平常，實則相互試探。

不過跟符羽走在一起，似乎認得他的人也多了起來：“符羽，主帥做得好，旁邊這是江川吧，鞠蹴得好，頭一回聽說算學居然還能運用到點鞠大戰上的，佩服佩服！”

符羽洋洋得意：“怎麼樣？跟我在一起，你便有了這張臉。”

江川瞟了他一眼，十分無語，心道，自己活了十幾年了，白長了一張臉，倒是他給的一樣。

江川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十幾年來，沒有臉，習慣了。”

已經跟在他倆后走了一段路的一名學子，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來，兩人一起回頭看著他。

那學子年紀不大，材短小悍：“聽二位說話就跟在瓦舍里聽相聲一樣，有趣有趣，在下姓趙，見兩位點鞠，甚為崇拜，想找二位求個名簽。”

說著從兜里掏出兩塊干凈的書簽，一只筆，一瓶墨水，見旁邊放著兩個休憩用的石凳子，便放在了上面。

三人圍坐在一起。

江川和符羽各自在書簽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旁邊陸陸續續有人經過，有人圍上前看了看，朝符羽抱拳：“符羽，主帥做得好，排兵布陣安排得當，這位……”那人很以為然地沖著那姓趙的學子一抱拳，“想必就是江川，頭一回聽說算學居然運用到了點鞠大戰上，失敬失敬。”

三人聞言全都是一怔，忽然發出一陣大笑，江川也笑，不似符羽那般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笑出來了，那人也不知這三位笑什麼，抱了抱拳走了。

符羽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抹掉了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看著江川道：“我總算是明白了，原來誰在我邊，誰就是江川。”

江川十分認真：“習慣就好，習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