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素來氣的娘也過來拽我手臂,低聲道:「泱泱,你怎能直呼皇上名諱呢?還罵他是狗!快去跟公公求個,他若是不同你計較,這事就算過了。要不然傳到皇上耳朵,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我心想一時沒忍住,這下真是闖了大禍了!正想上前求一求公公,不曾想他居然笑了,「黎將軍不必驚慌,皇上說了,黎三小姐接旨後的一言一行皆是個人行為,半點不會牽連黎府上下。」
「真的?」我問,「只要我接了旨,往後闖了任何禍都與我家人不相干?」
「正是。」老太監點點頭,從袖袋裡掏出另一道聖旨,「這道旨意上都寫著呢。」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皆規規矩矩退到自己應有的位置。
「那就行。」我接過兩道聖旨,「今日之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公公自便吧!」我脖子一揚,作出一副悲壯之勢。
反正他的名諱我喊了,罵他狗我也罵了,既然不罪及家人,我死了便死了吧。
「哎呀,三小姐幹嘛說這些打打殺殺的話,老奴都要嚇死了。」老太監假意拍拍自己口,「皇上是頂寵您的,為了您主中宮這事,把選秀都往後推了。梧宮也重新修葺了一番,就等著冊封日子一到,您住進去呢!」
「呵呵。」我笑笑,「那我真是謝謝他祖宗十八代呢。」
怎麼著,他為了我推遲選秀我該喜極而泣跪下來謝謝他嗎?修葺梧宮純粹為了我嗎?那將來他不也要住?這皇室的人真會說冠冕堂皇的話,哼!
爹爹斜了我一眼:「泱泱,不許無理。」
「我哪兒無理了?我謝謝皇上十八代祖宗,我這謝意上天地,多有誠意。」
爹爹眉頭鎖,很是無奈。
老太監來打圓場:「無妨無妨,皇上說了,三小姐是小孩氣,自由自在甚好,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無需太過管束。」
「皇上真這麼說?」我喜不自勝,這司馬彥有點意思啊。
老太監笑著點點頭。
「好叻,那我定不負聖意。」我眉眼一挑,「爹爹,您好好招待這位公公,兒先走一步。」
說完,我就氣鼓鼓回了自己院裡。
朝城都傳遍了,黎大將軍的小兒被封了皇后,不日就要進宮。
聽說姜若蘭在家裡一哭二鬧三上吊,死活不相信皇帝選了我當皇后。
我躺在搖椅上磕著瓜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自從接旨以來我都乖巧得很,是為了製造一種假象,為我後面的出逃作準備。
我日日在家種花養寵,我經手過的花……呃,多數都一命嗚呼了。可我養的馬,膘壯的,跑起來……呃,跑起來不太利索了。
可這些都沒什麼,因為我快要進宮當皇后了,大家都對我客客氣氣的,犯了錯也能最大程度的包容。
我很不快樂,當皇后意味著我要收起本,裝腔作勢地端著架子過一生。
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這會子,司馬彥對我興趣,自然事事遷就我一些。等過些時日,出現更多有趣又貌的姑娘,我都不能保證自己是不是能完整地從皇后寶座上走下來。
於是,我更加堅定了自己出逃的決心。反正司馬彥說過,我的個人行為與我的家人沒有乾系,沒有後顧之憂,我自然逃得心安理得一些。
進宮前一晚,我收拾妥帖,將全副家當都塞進包袱裡,帶上阿楠,翻牆而出。
兩人剛一落地,就被牆外的侍衛給圍住了。
帶頭的那個上前抱拳一鞠躬:「三小姐,皇上在正廳呢,說是您一出牆來便請您過去。」
我當場就傻掉了。
「呵呵呵,今晚月不錯。」我尷尬的笑笑,就跟著這帶頭侍衛往正廳走去。
阿楠扯一扯我的袖說道:「小姐,今晚沒有月亮。」
阿楠還是一如既往是個拆台小能手。
我有些洩氣:「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該找個什麼理由搪塞在正廳等我們的那個主兒啊!」
阿楠撓了撓頭,表示沒有任何想法。
從大門到正廳那段路我走得極慢,可直到進正廳,我也沒想到一個合合理的理由。
司馬彥看我進來,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笑著讚道:「泱泱今日的打扮,倒是清爽。」
我今日穿了一淺藍長,簡簡單單的樣式,沒有任何繁複的裝飾。又未施黛,一頭長髮用一銀簪隨意挽起,比起進宮那日的花枝招展,確實清爽得很。
司馬彥今日穿的是便服,月牙白的袍子上繡著淺金的龍紋。雖說也是相當貴氣,但比起之前一金燦燦,要平易近人許多。
我有些心虛,不敢直視他,只低著頭行禮:「皇上安好。」
一旁的爹爹走近問道:「泱泱你背著這包袱是要做什麼?」又朝門口瞥了一眼那領頭侍衛,「這……」
「爹爹,我今日晚膳吃的有些,這會兒肚子了,想著去夜市找些吃食呢!」我笑嘻嘻地抬頭,余瞥見司馬彥一臉玩味的笑。
阿楠表示疑的嗯了一下:「小姐,我記著你晚膳吃了兩碗米飯,半只燒,三個獅子頭,外加……」
我慌忙摀住了的,將頭搖撥浪鼓:「沒有沒有,你肯定記錯了。」
阿楠從小與我一起長大,年紀還小我兩歲,又不讀書寫字。說好聽了是不諳世事,子耿直,說難聽了是腦子不太會轉彎。
司馬彥明顯在憋著笑,他假意將手握拳擋在邊輕咳了兩聲:「咳咳,你出去找吃食怎的還帶個包袱呢?」
他的聲音很有磁,此刻的語氣又是溫溫的,傳到我耳朵裡甦的很。
我轉頭直視司馬彥,他的眼睛清澈明亮,我心裡「咯噔」一下,卻還是強自鎮定地說道:「皇上,您不知道,這包袱裡裝的都是珠寶首飾,臣一向喜歡這些甚。前些日子臣屋裡進了賊,走兩金簪子,可把臣心疼壞了,所以每每出去都要將這些寶貝帶在上,臣才安心。」
我盡量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爹爹的臉都白了,但他也不會揭穿我。
可我千算萬算還是算了阿楠這個憨憨。
果不其然,又歪著腦袋發出疑問:「小姐,你屋裡什麼時候進賊了?」
我咬著牙將腦袋掰正:「阿楠,瞧瞧,你這大杏眼,你這高鼻樑,你這尖下,多好看的臉啊,怎麼就長了一張呢?」
「啊?」阿楠眨了眨的大眼睛,然後閉了。
「哈哈哈哈哈……黎泱泱,你真是有趣的……」司馬彥大笑起來。
我看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司馬彥,再一次覺得這個皇帝腦子有病,還病得不輕。
換別人,我這拙劣的謊言,早被定個欺君之罪了,可這司馬彥,不僅對我不統的舉止毫不在意,甚至還誇我可。
面前這個人……真的是當今皇帝嗎?
我可是聽說過,他登基第一年就駕親征,不出半月就將屢屢來犯的樊城打了個落花流水的壯舉。
很難想像,那樣一個厲害的人;那樣一個朝堂上呼風喚雨,一語定乾坤的皇帝,此刻竟會笑得像個孩子。
「皇上過獎了……」我有些心虛。
司馬彥已止住了笑,雙手負在後,天子的範兒十足。
「夜深了,泱泱早些歇息吧……未免你喜的珠寶再次遭賊人竊,朕將這府外兩百林軍留下,保你明日平安宮。」
爹爹不聲地掉了額頭上的冷汗:「老臣替小謝主隆恩!」說完,朝我使個眼。
我立馬會意,跪下去:「謝主隆恩!」
行吧,這下我想逃也沒法子了。司馬彥好手段啊!我還以為是我點背,選了有侍衛守著的那堵牆。不曾想,居然有兩百林軍,怕是早把整個黎府圍了個水洩不通。
司馬彥走了,我和阿楠垂頭喪氣地回了屋。
「其實做皇后也好的。」我自我安,「錦玉食榮華富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丞相府的薑若蘭不得當皇后呢!」
3.
進宮這天,司馬彥差人抬了好多箱的金銀珠寶往我屋裡塞。
爹娘只道聖心難測,也沒有太在意。
給我梳妝打扮的姑姑是宮裡派來的,綰發的手法很好,輕而利索。
「娘娘好福氣啊!」一邊給我戴冠一邊笑著說,「聽孫公公說,昨日皇上來了黎府,知道娘娘喜歡珠寶首飾,連夜吩咐了人去辦,這不,今日就抬了十幾箱來。」
「呵呵呵,是啊。」我尷尬應著,委實不知司馬彥此舉何意。
我都是要進宮的人了,他放十幾箱珠寶首飾在我房裡,除了積灰,還能做什麼?
接親的陣仗很大,宮僕從站一條長龍,紅紅火火,見首不見尾。
鑼鼓喧天,禮炮齊鳴,我坐在四平八穩的八抬大轎上,興致高昂。
聽到有百姓議論,說是當年先皇在世時,迎娶皇后都沒有這麼隆重,我很是歡喜,默默在心裡給司馬彥點了個贊。
冊封禮儀繁瑣,宣制念了一堆文鄒鄒的東西,最後把印鄭重其事地到了我手裡。
因著早膳我沒吃多,這會又在寒風中立了許久,差點接不住那沉甸甸的印章。
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左側就上來了個人,扶了我一把。
我一看,這來人可不就是那個尊貴無比的天子,我的夫君嗎?
我統共見過他三回,許是託了喜服的福,今日的他格外的神俊逸。
他角噙著一抹笑:「朕方才理要事,來的晚了些,辛苦皇后了。」
我微微額首:「臣妾不辛苦。」
他沒有再說話,只將扶著我胳膊的手掌往下去,找到我的手掌,十指相扣。
我心裡一震,麻麻的,也不知是為什麼。
和皇帝大婚真是件折磨人的事,一堆繁瑣的禮儀過後,我跟阿楠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司馬彥是個英雄,一整天了,現下還在大宴群臣。
終於,在我跟阿楠得啃起婚房裡的擺盤時,司馬彥回來了。
他兩頰緋紅,步履略有些蹣跚,一雙眼半瞇著,迷離地著我。
「朕來了。」他出一個傻兮兮的笑走到我面前,抬手拿掉我角出的半粒紅棗,然後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你幹什麼!」我嚇了一跳。
埋頭苦吃的阿楠抬起頭:「嗯?」
與此同時,門外進來兩個侍,憋著笑一人一邊把阿楠架了出去,
「唔,你們幹什麼?」阿楠滿的吃食,含糊不清的話語消失在關門聲中。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說朕要幹什麼?」司馬彥角勾起,手上了,就往床邊走去。
我臉上一熱,雖知道既然與他了婚,總有這一刻,可心下卻張起來。
出嫁前,母親也教過我一些房的事宜,可紙上談兵容易,要親實踐卻困難得很。
「皇上,我們不喝合卺酒嗎?」我低低地問。
「自然是要喝的。」他說著將我放在床沿,又折回桌邊去拿酒。
屋裡點了許多燭火,明明滅滅的線在他臉上晃,他角噙著笑走向我,我的心跳一拍。
何為「公子世無雙」,這便是了。
照著禮制,喝完合卺酒,他幽幽地著我:「泱泱,往後你便是朕的皇后了。」
我知道他嗓音好聽,卻不知他喊我名字竟是這般蘇得人心魂,與我接過的他判若兩人。
「皇上,你是不是醉了?」
「有……有一點吧。」他輕嘆一聲,然後一把將我推倒,從後抱住我,灼熱的氣息盡數吹在了我耳後。
我的脖頸和臉瞬間滾燙,口不擇言道:「皇上,我我……我還小。」
「唔……」他低了一聲,然後手至我腹部上來,停留在口了,「不小啊……」
我整個人僵了一僵,右手不聽使喚地狠狠給了他一肘子。
「啊!」他痛呼,「咳咳咳……泱泱……你……」
「對不起對不起,皇上饒命啊!」我迅速轉求饒,都快急哭了。
都怪平時蠻橫慣了,我的手有了自己的想法,完全不控制。
我在將軍府的時候,練武勤快,自知給他的這一肘子力道很重,心裡愧疚的很。
他眼中含淚與我對視,許久才輕輕道:「朕乏了。」
司馬彥很快便了眠,我卻久久未能睡。
唉,真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姜若蘭想當皇后想瘋了,而我從未有過這想法的人卻偏偏當了皇后。
實在不知道司馬彥看中我什麼,論姿,朝城多的是比我的子;論才華……好吧,我並沒有什麼才華,我一向靠拳頭講道理。
也許,他就是看中了我這一的功夫吧,興許覺得,枕邊人若武功高強,他也會安全一些,畢竟,皇帝這個位置並沒有高枕無憂的一天。
4.
翌日清晨,我醒來的時候,司馬彥已經去上早朝了。
一個清瘦且眉清目秀的小宮面帶微笑地朝我行了個禮道:「皇后娘娘,奴婢春意,是這梧宮的掌事宮,以後娘娘有什麼吩咐儘管喊奴婢便是。」
旁的的宮圓圓的臉蛋上長著一雙炯炯有神的杏眼,亦上來行禮:「奴婢夏蕁,來伺候娘娘更。」
說著他們兩個便上來給我更梳洗打扮。
黎府家風開放,主子與下人打一片是常有的事,尤其是我屋裡的丫鬟,在我的要求下皆以「我」自稱。見兩左一個「奴婢」,右一個「奴婢」,我實在是有些不太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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