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打電話來退貨退款的,這是第46家了。”龐勇面沉地說道，“我先糊弄了過去。”

即便沒有證據，可短短兩天,四十幾家經銷商不約而同地提出退貨退款，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里面肯定有貓膩。

葉蔓拿過他手里的本子，略掃了一眼,然后彎腰將經銷商名冊拿了出來,挨個對比，看完之后,將本子丟給龐勇：“很有意思，這些經銷商大部分都位于這一片區域。”

在云中省地圖的東北角畫了一個圈。

龐勇湊過去：“都是這片區域嗎？我統計一下。”

他拿出筆，挨個翻要求退貨的經銷商地址，然后在地圖上用紅的圓珠筆個點。十幾分鐘后,地圖的東北角上全是紅的點,麻麻，其他地方都很干凈。這無疑是從側面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我要親自過去一趟,看看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麼鬼！”龐勇當即說道。

葉蔓贊同地點頭：“是要去一趟，不過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推諉，去之前咱們得先了解清楚的況，商量好對策。”

“有道理。”龐勇馬上想到了什麼,翻開經銷商的聯系本，將其他沒打電話來的經銷商一一查了個遍，發現東北部,還是有個別經銷商沒有打電話過來要求退款退貨的，不知道是沒來得及打電話過來,還是沒有被撬。

他在這些人的名字下做了個記號,然后對葉蔓：“我打電話問問什麼況。”

葉蔓點頭,經銷商一直是龐勇聯系的，由他出面最合適。

龐勇先給其中一位經銷商打去了電話，剛寒暄，對方就吞吞吐吐地說，要退款退貨，龐勇臉都綠了，他控制著暴走的沖，好聲好氣地說：“廖老弟，咱們哥倆合作這麼多年，我最是欣賞你的為人，我龐勇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我不為難你，咱們按合同辦事，最后拉回去的那批電視機、冰箱，你要退，我都給你退，貨確認沒問題，錢當天匯給你。不過……咱們合作得好好的，你突然這樣，我真的是措手不及，看在咱們過去的分上，我也不為難你，你就給我說句實話，你們到底為什麼要退貨，不？”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姓廖的經銷商總算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原由。

聲音比較嘈雜，葉蔓聽得不是很清楚，安靜地站在一旁，等龐勇打完這個電話。

三分鐘后，龐勇扯了個非常勉強的笑容說：“，謝謝廖老弟告訴我這件事，我理解，好，那你先清點完彩電和冰箱，咱們回頭再聯系。”

掛斷電話后，他臉上的笑容就然無存了，氣憤地罵了出來：“是東方紅那個王八羔子使壞，開出了更優惠的條件買通了這些經銷商，讓他們倒戈，改從東方紅進貨。”

葉蔓看了一眼地圖，恍然大悟：“難怪要求退貨的都是東北方向那一片的經銷商。東方紅開出了什麼條件？”

龐勇了臉：“進貨價900元，比我們低了20，其他的返點照搬我們的。為了20塊，這些人竟然都跑了，娘的，真不厚道。”

“一臺就20元，一百臺就能多拿2000元，大家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有什麼忠誠度可言，肯定是哪家低就挑哪家啊。”葉蔓淡淡地說道。

話是這樣說，但現在被背刺的是他們，心里不好啊。

龐勇了額頭，問道：“給他們退嗎？”

葉蔓毫不猶豫地說：“退，咱們當初說好的，只要產品沒有損壞，無條件退貨退款。咱們的信譽不能丟！”

“可這要不的錢。”龐勇翻開本子，略估計了一下，“彩電和冰箱加起來，總共要退近三千臺，兩百多萬元的貨款。”

葉蔓前幾天才查過一次賬，淡定地說：“最近沒花什麼錢，賬面上的流資金還有三四百萬，錢的事不用擔心。”

得虧他們在賬上留了不現金，不然這次都頭痛了。

“好吧。”龐勇猶豫了一下提議道，“要不我跟這些經銷商聯系一下，咱們將進貨價也給下去，東方紅低20元，咱們就低他娘的30元，他們不厚道，咱們也不必客氣。”

這確實不失為一個挽回損失的辦法。但葉蔓還是搖了搖頭：“東方紅沒那麼傻，不可能沒考慮這點，說不定簽了什麼獨家代理協議之類的。況且，這些人能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連招呼都不跟咱們打一個就倒戈，也不是什麼目長遠，誠實守信之人，失去就失去了，正好借此清理一下經銷商隊伍，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有了甲天下家電零配件當初的前車之鑒，這些經銷商也不吸取教訓，一聽說能便宜20元，毫不猶豫地就背棄了老師傅家電，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轉投了東方紅電視機廠，就這樣的經銷商，不要也罷。

龐勇心里也有氣，這些經銷商大多都是他一個個開發出來的，上門說服他們，給他們出主意怎麼布置店里，教他們銷售的技巧，付出了這麼多，結果呢？

他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這些人確實不能要了。真是便宜東方紅了，那個賈廠長，一看就焉壞焉壞的，不是什麼好人。”

葉蔓沉片刻后說道：“恐怕這不完全是賈廠長的手筆，孫大廠長應該也摻和了一腳。”

不然不可能這麼巧，他們剛買了一條生產線，招了工，擴大了產能，經銷商就集倒戈，紛紛要求退貨，這個時機未免也把握得太好了。山高水遠的，賈廠長可沒這麼清楚他們的態。

龐勇恍然：“難怪那個姓孫的那麼殷勤呢，主幫咱們運送、安裝生產線。是想拖垮咱們啊？要是咱們的現金流不充足，這回恐怕要真的如他所愿，一蹶不振了。”

葉蔓笑了笑：“是啊，孫廠長這招棋走得高。可惜他沒直接面，這次只能先收拾了賈廠長，禍福相依，到底是禍還是福，還不一定呢……”

葉蔓附在龐勇耳側，說出了計劃。

龐勇聽后，臉上的不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興和昂揚的斗志：“好，咱們這次就干他東方紅，一口氣將他們打趴下，看這姓賈的還敢不敢作妖。”

沒過兩日，云中省家電行業就傳出了不小道消息，電視機行業的新起之秀，暑假期間在奉河市掀起彩電價格戰的老師傅家電廠遇到了困境，大量經銷商要求退款退貨。而老師傅家電廠收的貨款已經挪做他用了，因此本沒法給所有要退貨的經銷商退款，好些經銷商打電話到老師傅家電，他們的龐經理都支支吾吾地搪塞，說什麼一定會退的，讓大家稍微等等，公司的現金流沒有問題，一定會給大家退款的云云。

這種蓋彌彰的說辭讓經銷商對老師傅家電更加不信任了，經銷商車轱轆一樣地打電話到老師傅家電催促退貨退款，甚至還有個別經銷商揚言，要是老師傅不同意退貨退款，他們就找車子將貨拉回來堵在老師傅家電的門口。

以前過老師傅家電氣的廠商、經銷商，聽說了這個消息，那一個幸災樂禍。

不過最高興的還是莫過于賈廠長和孫廠長。

賈廠長打電話給孫廠長，笑呵呵地問：“孫廠長，都聽說了吧？老師傅家電不肯退貨退款，在找理由推諉呢！虧得你還一直說那姓葉的娘們是個人才，鬼他娘的人才，這不一下子就被咱們東方紅給打趴下了。這次我要讓他們徹底翻不了，要是沒錢退貨就拿他們的店鋪抵，再找些人去搬他們的設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店鋪沒設備了，我看他們還怎麼翻！”

孫廠長有些不適應賈廠長的土匪做派，不過大家現在利益一致，他也不說那些掃興的了，只是提醒賈廠長：“你悠著點，葉蔓這人腦子特別靈活，辦法奇多，你不要掉以輕心，既然準備好了，就讓經銷商趕將貨拉回來退款，以免拖下去夜長夢多，被找到翻盤的機會。”

要換了他，早不聲不響地讓經銷商拉著貨，再來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直老師傅家電了，本不會給葉蔓任何息的機會。

賈廠長不以為意：“孫廠長啊，你就是想太多了。兩三百萬的貨款呢，我可是讓這些經銷商特意多拿了些貨，一臺都沒賣，全部原封不地給他們送回去，夠他們吃這一壺的。老師傅家電不是才從你們那買了生產線，建了新車間，又招了那麼多工人，資金肯定不是很寬裕，再沒人貸款、借款給他們，拿不出錢就等著廠子倒閉吧！”

“最好如此，記者我已經給你聯系好了，別磨蹭了，趕行吧。”孫廠長還是有些擔憂，忍不住在電話里催促賈廠長快點。

賈廠長不耐煩地說：“知道了，明天就帶著經銷商和車隊到老師傅家電門口，孫廠長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說完他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聽到話筒里的嘟嘟聲，孫廠長搖頭自語：“這個老賈，就是容易自滿驕傲，可別壞了計劃。”

楊書笑著說：“應該不會，我打聽過，這幾天葉廠長一直在外面奔波，找了好幾家銀行的信貸人員，估計是想從他們那里弄點錢度過這一關。但現在銀行有規定，不可能給他們這樣的私企發放大量的貸款，注定是白忙活一場了。省城，老師傅家電樹敵不，更沒人會幫他們。”

孫廠長心稍安：“那就好，我不方便面，你明天安排人盯著老師傅家電的向，一旦有風吹草，隨時回來匯報。這次機會這麼好，能不能將老師傅家電打趴下就看明天了。”

楊書嚴肅地點了點頭：“好，您放心，我這就安排人去盯著。”

12月3日，天氣很不好，清早打開門，蒙蒙冬雨下個不停，地面上漉漉的，寒風吹來，夾雜著冰冷的雨水，讓人從骨子里覺到一寒意。

龐勇見葉蔓圍著圍巾，又要出門，了手：“今天天氣這麼不好，就算了唄，別出去了。”

葉蔓將全武裝起來，拿起墻角的黑大傘，輕輕一笑說：“這怎麼行？做戲就要做全套，不知道多雙眼睛盯著咱們呢。今天這種糟糕的天氣我仍然要出門找人借錢，更說明咱們老師傅家電資金鏈已經斷裂，無以為繼了。”

“行吧，那你小心點，別淋雨了，手機帶上，有事打你電話。”龐勇叮囑完又自語了一句，“這些個經銷商，電話里兇的，實際行力怎麼這麼差？都多天了，還不將貨拉回來。”

有些人真是不經念，這不，早上龐勇才念完，吃過午飯，經銷商們就來了，而且排起了長龍，幾十輛貨車載滿了彩電和冰箱，上面用塑料布蓋著，以防沾了水，打外包裝的紙箱。

看到這陣勢，龐勇連忙對鐘小琴說：“你趕快給葉廠長打個電話，就說人來了。”

丟下這番話，他連傘都沒撐就急切地跑了出去，正好跟最前頭那輛貨車上下來的經銷商到一塊兒。

龐勇詫異地了后面看不見尾的車隊，不敢置信地問領頭的經銷商：“隋老弟，你這是干什麼？這下著雨，你怎麼就來了，晚幾天不行嗎？”

隋沖好不講面地說：“龐經理，你們當初說得好好的，只要賣不出去，咱們都可以退貨退款，彩電冰箱都在這里，你可不能不信守承諾啊！”

后面的車子里陸續下來了一些經銷商，都站在了隋沖后面，火大地說：“是啊，龐經理，當初你找咱們的時候可說得好好的，現在貨賣不出去，要求退貨了，你卻推三阻四，什麼意思？”

龐勇苦笑著說：“不是，這批貨你們才拿回去十幾天，怎麼就說賣不出去呢？這不合理吧。”

“怎麼不合理，當初咱們說好了，只要貨沒損壞，咱們就可以退。龐經理，你該不會想賴賬吧？”隋沖推了推龐勇的口，他后幾十個強力壯的經銷商也面兇相，一副今天不解決不罷休的樣子。

龐勇連忙出雙手安他們：“大家不要急，退，說過的承諾咱們老師傅家電一定會兌現，你們稍微等一會兒，葉廠長出去辦事了，很快就會回來。一回來，就給你們退！”

隋沖偏頭打量著他，臉上的橫一一的：“龐經理最好說到做到，咱們今天可是將記者都請過來了，你們要是不按照合約辦事，那就讓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給咱們評評理。”

龐勇往他們后去，果然，一輛面包車跟在車隊中，有兩個年輕人拿著攝像機，打著傘下來，對著他們拍。

要是今天沒準備好錢，不給他們退款退貨，他們老師傅家電恐怕要臭名遠揚了。

龐勇有些窩火：“隋老弟，咱們合作這麼久，不至于吧？”

隋沖皮笑不笑：“還不是龐經理一直推諉，擔心退不了貨和款，不然咱們也不會大老遠跑這一趟了。龐經理，你一直顧左右而言他，不會是沒錢退給咱們吧？沒錢你就直說，別讓咱們一直干等。”

“放心，說好退，一分錢都不會你們的！”一道擲地有聲的清脆聲從背后傳來。

隋沖回頭，看到一個二十歲出頭，長相漂亮，但表嚴肅的姑娘撐著一把黑傘步履堅定地走過來，明明只是個年輕子，氣勢卻過了在場所有人。

不甘心好好的局面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給破壞了，隋沖挑了挑眉：“龐經理，你們單位什麼時候由黃丫頭說了算了？”

“隋沖，你放干凈點，這是我們葉廠長。”龐勇怒目而視。

隋沖驚訝地盯著葉蔓，有些經銷商是見過葉蔓的，忙拽了拽他的袖子，輕輕點頭。

隋沖了皮子，偏頭打量著葉蔓說：“好啊，既然廠長回來了，那現在可以給咱們退貨了吧？”

葉蔓沒理會他，不不慢地說：“龐哥，你派個人去公安局，請兩個公安同志過來，咱們這次退款的金額比較大，以免出了紕。”

龐勇點頭，連忙吩咐旁邊一個年輕的店員去找公安。

葉蔓這才看向隋沖等人，指了指門口說：“一個一個過來，按照車子的順序，依次去鐘書那里登記你們要退貨的彩電、冰箱數量、金額，請大家保持秩序，挨個來，否則耽誤的是你們的時間。如果家電被雨水淋了，這是你們的責任，我們不會退的，因此，為了讓大家都能夠早點拿到退款，請大家配合我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