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舒的車子還沒開到甲天下總店,遠遠地就看到了排長龍的車隊，略估計有好幾里，一眼不到盡頭,每輛車上都堆積著高高的貨！

這些都是在他們心頭上沉甸甸的負擔。

李響看到這麼多貨,倒吸了一口涼氣，沒回頭他也能到車里抑的氣氛。他大氣不敢一聲，用力踩在油門上,趕將車子開回去。

幾分鐘后,小汽車停在了甲天下的店門口。副店長滿頭大汗地迎了上來,焦急地詢問：“蕭總,李店長，這些怎麼辦？”

堵在門口引人注目不說,還影響他們店里的生意,客人都看熱鬧去了,誰還買東西啊。

李響做不了主,悄悄看了一眼蕭舒。

蕭舒抿著，一言不發地就往店里去,走到門口時，忽然被一道大剌剌的聲音住了。

“蕭總,等等！”

蕭舒側頭，看到了一個令他極為厭惡的人—龐勇，眉頭當即皺了起來。

龐勇從甲天下門口的水泥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上的灰塵，揚手將喝完了飲料的易拉罐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然后從包里出一個本子,遞到蕭舒面前,笑呵呵地說：“蕭總,貨已經送到了，麻煩你簽個字！”

蕭舒盯著他看了幾秒不做聲。

龐勇吹了聲口哨，指了指他們背后：“蕭總，我可是花大價錢租了一臺攝像機過來，攝像機錄下來了，貨我已經送到了，你要是無緣無故拒不收貨，那我就讓人把貨卸在路邊了，丟了可別怪我！”

錢已經付了，他們也在合同規定的時間將貨齊了，蕭舒要是拒收，那也不關他的事，反正錢是不會退的。

蕭舒回頭就對上攝像機漆黑的鏡頭。

他厭惡地抬起手擋住臉，然大怒地瞪著龐勇：“你這是干什麼？”

龐勇笑嘻嘻地說：“這不是怕蕭總賴賬嗎？蕭總可是有過前科的，我得保留點證據啊！”

看熱鬧的市民聽到這話登時兩眼放，這里面還有戲呢？有附近的個戶或是市民，知道去年老師傅家電跟甲天下那場紛爭的，立馬興致地跟周邊的人科普起來。

聽到周遭的竊竊私語和異樣目，蕭舒臉上火辣辣的，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極為難。

他一輩子最丟人的時刻，都是拜老師傅家電所賜。

蕭舒繃著：“李響，帶他們去倉庫，將貨驗收了。”

李響松了口氣，連忙說道：“好的，不過蕭總，倉庫那邊目前……”

“你先去收貨，其他的問題我會解決！”蕭舒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大步往店里走去，這門口他是一步都不想呆了。

可還沒走兩步，背后就傳來了腳步聲：“蕭總等等，你還沒簽字呢！”

蕭舒氣得口劇烈起伏，他腳步不停，頭也沒回，惱火地說：“驗完貨，讓李響代我簽字。”

“好嘞，謝謝蕭總惠顧，再有這樣的大生意，蕭總喊一聲，我立馬將貨給你送過來！”龐勇沖著他的背影大喊道。

蕭舒氣得腳步一滯，快速拐過轉角，消失不見。

李響看到這一幕，皺起了苦瓜臉說：“龐經理，得饒人且饒人，你們老師傅家電這次賺大發了，何必再惹蕭總呢？”

惹怒了蕭舒，龐勇倒是走了，可苦了他們這些下面的人，得承蕭舒的怒火。老板心不好，下面的人日子也不好過。

聽到這話，龐勇譏誚地勾起：“李店長也知道得饒人且饒人這話，一年半前，我跟葉廠長站在門口看著甲天下開店的時候，李店長還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嗎？”

自己小人得志，嘲諷對方的時候就不記得了。現在吃了虧就勸人點到為止，怎麼這麼不要臉呢！

李響聽他提起從前，頓時臉一白。

早知道葉蔓和龐勇這麼能搞事，他當初就不該為了在蕭舒面前爭表現，奚落葉蔓和龐勇。這下好了，風水流轉，這下到龐勇報仇了。

龐勇見他說不出話來，冷笑一聲，也不跟他啰嗦了，跳到第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上，從窗戶探出頭喊道：“李店長，帶路啊！”

蕭舒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到辦公室，一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手背都砸紅了，猶不解恨。

忽地，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不耐煩地抓起話筒，放到耳朵邊：“喂，我是蕭舒，你哪位？”

“舒，是我。”話筒里傳來孫廠長的聲音。

蕭舒一頓，扯了扯襯領口，稍稍平復了一下緒，問道：“姐夫，有事嗎？”

孫廠長悠悠地嘆了口氣：“舒，對不起，都是姐夫的錯，是姐夫低估了葉蔓，讓你被擺了一道。”

蕭舒稍稍冷靜下來，語氣緩和了許多：“姐夫，這件事不怪你。老師傅家電一家店一家店的開，我們甲天下在哪里開店，他們就在哪里跟上，還低價給百貨公司供貨，這麼下去，我們遲早會對上。”

一山不容二虎，市場只有這麼大，誰都想當龍頭老大，不甘屈居人下，因此這是遲早的事。

孫廠長苦笑了一聲：“先不提這些了，商討一下怎麼解決目前的問題吧。你們的倉庫裝不下這麼多貨吧？我讓人騰了兩個大倉庫，租借給你們一個月，你將多余的貨先送到廠里來，出貨也先從廠里出。”

這確實是亟待解決的問題，蕭舒激地說：“謝謝姐夫。”

“一家人說什麼謝不謝的，早點把貨收了，咱們再商討下一步的方向。”孫廠長溫和地說道。

蕭舒表示：“已經讓李響去負責驗收這批貨了。”

“那就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給我打電話。”孫廠長說完掛斷了電話，了眉心。

楊書見狀，趕給他泡了一杯熱茶上來，寬他：“廠長，你也不必太著急，你今天已經跟葉廠長陳清了利弊，葉廠長是個有大局觀的人，肯定會認真考慮這事的。”

孫廠長搖頭：“未必啊，這個姑娘邪門著呢，做事不按常理出牌。這富友要進來了，老師傅家電又再進來將中端家電市場給攪得一團，這……咱們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孫廠長過慮了，老師傅家電就一條中端生產線，就算加這個戰場，他們的能力也有限。更何況還有你和蕭總拋出的橄欖枝，葉廠長是個聰明人，權衡過來，肯定會做出對大家都最有利的決定。”楊書極力將事往好的方面說。

孫廠長吐了口氣：“希吧。”

可能是有攝像機全程跟拍的緣故，在驗貨上，李響今天特別老實，沒整什麼幺蛾子，也沒特意刁難龐勇，每輛車隨機查了兩三臺家電，沒什麼問題后，他就人將貨全搬進了倉庫里，裝不下的則送到了奉河市電視機廠的倉庫里。

雖然他很配合，可架不住貨太多，這個過程還是花了大半天時間。

等龐勇跟李響接完，回到店里，天已經黑了，店員們都下班了，只有葉蔓和鐘小琴還在工作。

看到他，鐘小琴驚喜地說：“龐經理，你總算回來了，廠長一直在等你呢。吃過飯沒？沒吃，我去隔壁幫你炒個小菜？”

龐勇擺手：“不用了，剛才在奉河市電視廠的食堂吃過飯了，我先去見葉廠長了。”

“好的。”鐘小琴點頭，微笑著目送他進去。

葉蔓聽到外面的說話聲就猜到是龐勇回來了，抬頭就看到他推門而，頓時笑了：“龐哥這陣子辛苦了，貨都接完了吧？”

龐勇將單子遞給葉蔓：“已經完了，他們簽了單子，而且還全程錄了像呢，不怕蕭舒這個王八蛋日后不認賬！”

葉蔓笑了：“那應該不會，這麼多人看著呢，再說錢都給了，他想賴也沒法子賴啊。”錢進了的口袋，想掏出來，那是做夢。

“嗯，今天那王八蛋氣死了。”現在想來龐勇都還覺得痛快。

葉蔓微笑著看著他，前兩年，他們吃了甲天下不虧，了不氣，今天找回了一點場子，龐勇高興就讓他多高興一會兒。

罵了兩句，龐勇說回正事：“葉廠長，我搞不懂了，你說他們費盡心思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麼啊？”

經過跟孫廠長在車上的那番對話，葉蔓倒是猜到了他們的意圖。

富友要進軍國，其產品國產化后，價格會大幅度下降。同樣的產品，奉河市電視機廠和洗機廠在品牌、名氣和營銷等方面拼不過對方的，而價格方面，又打不過老師傅家電這樣的草小地方企業。

他們只能在夾中生產，除非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否則境會越來越艱難。

這時候，他們想到的辦法就是在市場競爭白熱化之前，搞定其中一方。富友這樣的巨無霸愿意到云中省來投資建廠，拉省經濟發展和就業，地方肯定都非常歡迎，孫廠長他們可拿對方沒轍。

柿子專挑的嘛。老師傅家電基淺薄，背后又沒強勢的資本或人脈做支撐，不是最好搞定的對象嗎？

要是說服老師傅家電退出中端市場，固守低端市場，他們就不用兩面困，境會好很多了。

至于葉蔓的想法，老師傅的發展規劃，那完全不在他們的考慮中。

商場上，就是個強者勝出的地方，沒有道義和道理、仁義可言。從孫廠長他們的角度來說，這并沒有問題。

甚至孫廠長他們還覺得已經對老師傅家電夠厚道了，將低端市場全讓給了老師傅家電，而且還讓甲天下從老師傅家電下大單子做補償。

短期來看，這確實能給老師傅家電帶來一波利潤，掙一波快錢。但家電行業技更新迭代極快，今天的低端產品很可能過兩年就淘汰了。現在大家還在用14寸的彩電視，但過兩三年，大家普遍買的都是更大更清晰技更先進的產品。

固守低端意味著原地踏步，也就意味著落后。

這是一個極力的陷阱，如果葉蔓被眼前的利益迷，后面再想追趕會更難。

龐勇聽完葉蔓的解釋后，很是無語：“憑什麼啊？低端產品這麼好，他們怎麼不去賣？臉怎麼那麼大，咱們想做什麼是咱們的自由，他們管得可真寬，有本事就去阻攔富友，別讓它落戶云中省啊！”

富友這樣外資集團可是各地的座上賓，搶著要，孫廠長還沒那麼大的能量。而且現在國一窮二白，從民間到國企再到政府，除了極數一部分發了起來，都很窮，不城市的路面還不平整，甚至還有泥土路。

要想發展，要想改變現在的局面，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就得引進資本雄厚，技和管理經驗都很富的外資。這對全國都是一件好事，只是相關行業會到沖擊，這是沒法避免的事。

抱怨了兩句，龐勇擔憂地問：“富友真的要到咱們省建廠啊？”

葉蔓笑著點頭：“八、九不離十。咱們虧就虧在沒有基，信息不夠靈通啊。”

如此重要的消息，孫廠長早從某些渠道聽到了風聲，他們老師傅家電卻要等到新聞出來，才能知道。這是兩個廠底蘊的差別。

龐勇聽到這話也有點難過，他們已經夠努力了，發展得也夠快了，可跟真正的大廠還有不小的差距。

“葉廠長，那咱們怎麼辦？”

葉蔓看著他擔憂的眼神，輕輕笑了：“龐哥咱們現在還不用愁。咱們目前的主打產品價格非常低，利潤也薄，就是賺個辛苦錢，跟富友的產品重合度幾乎是沒有，唯一能沾邊的就最新的這款18寸彩電，可能會在中端市場有競爭。富友建廠，短期對我們造不什麼影響。反倒是對奉河市電視機廠和洗機廠的沖擊比較大，國產化意味著許多以前讓人而生畏的產品價格會大幅度下降，搶占一部分電視機廠和洗機廠的市場份額。”

龐勇吃下了這顆定心丸，沒那麼著急了，有心關心其他的：“那就好，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

他安心，葉蔓沒法安心。現在雖然不會跟富友直接杠上，但只要想發展，這就是遲早的事。

葉蔓琢磨了一會兒說：“龐哥，這段時間你也別去開店了，留在奉河，先盯著甲天下，看看他們那批貨去哪兒了。我去托人打聽打聽，富友建廠這個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好。”龐勇點頭，“你是懷疑甲天下拿這批貨別有用心？”

葉蔓輕笑著點頭：“他們只有十幾家門店，而且主打的是中端產品。這麼多貨，憑他們自個兒，不知道要賣多久，我懷疑甲天下可能有其他銷售途徑。”

龐勇聽后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次日，葉蔓直奔《云中日報》社。

國集團到云中省投資建廠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住呢？徐主編肯定知道一些幕消息。

徐主編本來以為葉蔓是來討論新聞的事，誰聊一坐下就說：“徐主編，我有個事想向你打聽打聽。”

“什麼事？”徐主編沒直接答應。

葉蔓開門見山：“我聽奉河市電視機廠的孫廠長說，富友集團準備在咱們省落地建廠，是不是有這回事啊？”

徐主編詫異地看著葉蔓：“孫廠長說的？你們關系倒是好嘛。”

見葉蔓知道了最關鍵的信息，他也不介意賣個人，笑著點頭說：“確有此事，不過現在好幾個省都在爭取富友集團，會花落誰家還說不好，我們省的贏面應該不小。”

他這麼說，應該就跑不了了。

塵埃落定，葉蔓沒有多張的心，反而升起一躍躍試的沖，外國大財團又怎麼樣？二三十年后，還不是被國的各大家電廠商吊打，灰溜溜地滾出中國市場。

“這樣啊，還有別的嗎？徐主編，點風聲給我唄，回頭我也給你個大消息。”葉蔓笑瞇瞇地說道。

徐主編沒好氣地看了一眼：“你當我是誰啊，還有別的？現在事都沒定下來，有這些消息就不錯了。”

好吧，葉蔓也不強求，笑呵呵地說：“那謝謝徐主編了，要是以后有什麼跟我們行業的消息，你給我點風，咱們互通有無，友好合作嘛。”

徐主編是個文化人，又比葉蔓年長一二十歲，實在招架不住的這種自來，只好點頭：“好，那你的大消息呢？”

葉蔓拿著包站了起來：“快了，回頭我給你打電話，你讓莊記者過來就是。”

還賣關子啊，徐主編聳了聳肩，沒再追問。

葉蔓這邊打聽到消息之后，過了兩天，龐勇也回來了，給葉蔓帶了另外一個消息：“昨天有一批貨從電視機廠運了出來，出了城，往東北方向去了。一次有好幾十輛大貨車，上面的貨我找機會查過，就是咱們前幾天送的那批，蕭舒應該是有其他的銷售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