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辛夷收到了來自丁墨山的飛書一封，洋洋灑灑千言，先說自己在東海與瘸子玩得不亦樂乎，接著又說此番甚幸，竟遇到了兩回蜃境，懷舒暢，稱心快意，知你現在被“囚”山中，不開，故而特飛書一封與你分，聊以藉。

據丁墨山的描述，這兩回蜃境里看到的都是以前從未見過的景象。

在那里，各種制工見所未見，鷹擊長空魚翔淺底，還說什麼，那里的房子高有百余丈聳云端，行人走在下面如同螻蟻一般，若想要上到頂端，則需進一個小盒子似的升降機里，升降機眨眼之間可上云霄眨眼可達地下；又有數條白巨龍橫臥在軌道之上，每一條巨龍可吞吐千人，運行之速度快如疾風驟起，又如流星飛逝；

還說什麼，那里的人出行不乘馬車轎輦，乘的是各式各樣的鐵盒子，道之上鐵盒子一個挨著一個如河流中的魚群，蔓延不知盡頭；那里的老百姓，行匆匆，不與人談，卻喜歡盯著手中的長方形瓦片兒傻樂，像是得了癔癥，料想是那瓦片兒里頭藏有令人著迷上癮的東西……接著又說，那里的婦人比我大瑨京城之子在著裝上更為大膽，往往不遮遮臂，坦腰，并以此為，且與涇習俗相似，大多是子為尊，男子當牛做馬……

呸！為老不尊。

第二回的蜃境里，看到的是在一片沙漠之中的景象，有一通著白鎧甲之人被噴火的巨龍送太虛，在九天之外行走，如履平地，手可摘星辰，更為神奇的是，九天之外竟有懸浮在虛空中的橢圓形房子，人在里面休息、行走、飲水、吃飯，出自如……

要說蜃境，誰不神往？辛夷也是凡人！他曾連續八年在春夏之專程去往東海恭候蜃境，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回都是失而歸。最可氣的是有一回他前腳剛剛起程離開，后腳就收到丁墨山的飛書，說什麼，哎呀，真是憾啊，你走的這一日，我獨自駕船海，誰知剛駛了不足五十里，便遇到了蜃境了呢，你說氣人不氣人？我獨自一人觀賞，好不寂寞，心想此刻兄臺若同在，指點江山，不失為一段談。

這哪里憾？這是妥妥的炫耀！辛夷恨得牙，從此開始了長達數年的書信往來互掐互懟的。

辛夷走訪過當地的百姓，據當地人描述，蜃境里出現的大多是重樓疊宇，七彩流，還會看到仙子在云端行走，嬉笑打鬧，游園賞花，好似仙境一般令人神往，又或者艨艟數十揚帆來，各立介士，金耀目，朱旗蔽天。按照他們的描述，很自然地在腦海中形畫面，丁墨山以前見的蜃境大概也都類似，后來就不一樣了，都是一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地方，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地方，有時候畫面之多，時間之長，可達兩三個時辰。是翻遍古往今來所有有關蜃境的紀錄，從未有人見過之畫面。

丁墨山著迷蜃境是出了名的，幾乎每年春夏之都要去東海呆上個把月，若逢天氣晴好，便會出海尋找蜃境，在東海，當地不人知道他，知道這是一個打南邊來的怪老頭，一天到晚神出鬼沒，大家都他丁老頭；不僅當地人知道他，連海里的魚兒也知道他，那是因為他還有一位海里的朋友，那是一條長十余丈的大魚，丁墨山喚它小海。

據說，有一年丁墨山乘船去東海，剛一下船，就看到了一條約七八丈的大魚擱淺在了岸上，丁墨山走水路，見多識廣，認識這是一條鯨，鯨不似鮫鯊會食人，相反若會有在海上遇難鯨還會救人，不乏有漁民都把鯨當作是海神的使者，他趕屁顛屁顛的來了附近的百姓，大家一齊將小海推進了海里，自此也就跟小海相識了。

小海聰明，似通了人，不但記住了丁墨山的模樣，還會在每年春夏之之際在丁墨山經過的地方等他，丁墨山乘船經過，看到一塊黑的巨型礁石，便會吹幾聲口哨，不屑片刻，小海就會躍出水面。有時候，還會帶著一群的大魚，圍著滿丁墨山的小船起舞，要是他不想掌船了，就把纜繩系在小海的上。

一人一魚幾十年的，丁墨山說自己朋友不多，世間還活著的，稱得上朋友的也就兩個半，辛夷不知道自己算是一個還是半個？反正丁墨山每次看到蜃境，必然會飛書給自己分，當然他也不是每年都能見到蜃境，平均擱上三兩年總能見上一回，細想來，自打他認識了小海之后，看到的蜃境就跟以前看到的不一樣了。

比如丁墨山就曾這樣描述過某次蜃境：兩國兵，戰場是在一巨型碼頭。

碼頭里停著數艘巨型樓船戰艦，上面停了百余架可以隨時起飛的載人鐵鶴，往來的是金發碧眼和通黝黑的異邦人，他們像野人一樣在火上烤吃，男男共舞就像是妖的盤，就像忽有百余架次的鐵鶴自遠飛向碼頭，飛到跟前時，朝著樓船戰艦投下無數的硫磺火藥，轉瞬之間火沖天，那停泊在碼頭里的樓船戰艦和樓船戰艦上面的鐵鶴被炸的七零八落，炸死炸傷了不知多人，目之所及，火沖天，染碧海，尸橫遍地，慘不忍睹……

還有一次，說的是：一人行兇，萬人斃命。

碧空之上有人架鐵鶴在天空翱翔，似是要去執行軍事任務，神嚴肅，不知跟誰在說話，鐵鶴飛至某個城池上空時，下誕下了一枚黑巨蛋，巨蛋落下時，在空中炸，只見眼前一道閃過，一座建造可謂壯觀不亞于京城大小的城，就像是一片從中心被點燃著的紙張一樣快速向四周蔓延，所到之無論是人還是全都灰飛煙滅……

更聳人聽聞的是這一幕：人非人，非，人不分，世間昏聵。

說的也是一座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城，在那里，人如同貍奴一般生活在水晶罩子里，外面行走忙碌的似人而非人，單單從外表看來和人長得一模一樣，實際上，他們是沒有呼吸和心跳的機甲。他們“生病”的時候，不去找大夫治病，而是進修理找工匠修理，等到工匠打開它們的，會看到的是里面裝著各種各樣的制工，你以為工匠是人那你就錯了，工匠也是機甲，那里是機甲的天下，機甲才是天下的王，凡胎的人以為他們主宰一切，實際上在只是機甲飼養的寵而已。

丁墨山不但跟他講述蜃境中種種，遇到閑出屁來的時候，還會把蜃境給畫了出來。要說丁墨山畫圖的功夫，可是一點也不比畫匠差，每一幅看了都人目驚心。

辛夷曾將畫拿給當地的人看過，所有人見了都搖頭說從未見過過有此等荒誕的蜃境。但是丁墨山卻一口咬定，那就是他親眼所見的，還賭咒發誓說什麼要是撒謊的話，就讓他下一輩子變一只大王八給辛夷駝床。

有沒有下輩子辛夷不知道，反正打那之后，他對丁墨山的稱呼就變了老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