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周圍的竊笑聲頓起,而謝悠然的婆子和丫鬟笑得最歡實。
楚琳瑯轉頭看向了觀棋,觀棋倒是有些習以為常,只道:“大人就知道會吃閉門羹,才讓我來的。畢竟我是個男人,臉皮厚些,得住。可你偏要跟來!跟你說啊,既然來了,就得憋住了,別臊得哭出來,再給我們大人丟人,讓他們撿了笑話去!”
原來司徒晟早知齊公對他不滿甚久。
可師生之禮,就算明知道會吃閉門羹,也要來走一遭,所以他才會讓觀棋來這一鼻子灰。
楚琳瑯之前聽周隨安說過司徒晟在京城的名聲臭,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能臭到齊公這般清流泰斗,人前不給他半分面的地步。
如今眾人嗤笑,就該從善如流,乖乖轉走人,免得再橫生枝節。
可是轉走人的時候,不知為何,卻想起了司徒晟深夜劃傷手,默默在書房消化霾緒的那件事。
如今這般被同僚排嗤笑,跟他兒時因為瘋娘的緣故,被其他孩子奚落排有何區別?
也難怪他會深夜十分躲在書房之中,積郁難以排解。
今日如果就這樣被齊公的管事轟攆走了,明日關于酷吏送禮無門的笑話又會滿城飛揚吧!
大人說過,送什麼都行,禮送到就好……
想到這,突然轉,徑自走回到了那齊府管事面前,微笑大聲說道:“管事您拒了卿大人的禮,是奉了齊公的差事。可我來送禮,卻是奉了我家大人的差,所以人到,禮便要送到。至于收與不收,那便是你府上的事了。”
觀棋沒想到這潑辣子又起了子,不過這次他覺得楚琳瑯說得好,連忙遞出他手里裝著端硯的盒子。
可楚琳瑯并沒有接,而是越過人群,來到庭院的角落,拿起了放在那清掃院子的拖把,然后用拖把沾著一旁木桶里的水,又回到院子中央,在石板地上揮拖把,寫了一個大大的“法”字。
那齊府管事是通曉筆墨的,定睛看著地上漉漉的字,忍不住冷笑道:“敢問您是當世哪位書墨大家,這麼七扭八歪的字,也好寫出來獻丑?”
話音剛落,周圍的哄笑聲又起,而且笑聲漸大。
甚至有人竊竊說:“哎,這寫字的子不就是戶部周郎中的下堂妻嘛?”
又有人道:“聽說將丈夫告了,就是司徒晟接的案,后來竟然給司徒晟做了管事婆子。莫不是司徒晟貪圖這子?”
“一定是了!如今一看,這子無才,又人前現眼,我若是周隨安,也得將休了!”
聽著這些議論,謝悠然的婆子丫鬟都面喜,得意揚揚地看向庭院中央的楚琳瑯。
其實楚琳瑯的字得了東家指點后,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不過在這些大儒府上的管事面前,這字的確難登大雅之堂。
就連觀棋也無奈捂臉,甚至有些想靠在冬雪的懷里躲一躲。
他雖然知道大人給自己派的是壁差事,可萬萬沒想到,竟然能發展到這種加倍丟人的地步,這得吃幾碗湯面,才能補回丟掉的臉?
楚琳瑯卻一派鎮定,等周圍人的笑聲漸歇的時候,才揚聲道:“小子不才,不通筆墨,甚至這個‘法’如何來寫,也全賴卿大人指點,才知這字里筆畫深意。”
說到這,指了指地上的大字:“這‘法’中帶水,是以水來平一切之意。無論達顯貴,還是白丁布,在法的面前,當一律如水,平而對待。若有不法者,當‘去’之。卿大人這般教導府中下人奴婢,也是如此執法行事。可他嚴格執法,卻得了酷吏名頭,讓人人避之而不及。這樣的結果想必是大人授業的恩師,也不曾料到的。今日乃祭酒大人的壽宴,我家大人敬重祭酒大人清廉,就不送那些玉石俗了。唯有將這個‘法’字敬獻大人,以表他未敢忘記苦讀寒窗這麼多年,曾過的圣人教誨!”
此話一出,全場靜默。
“法”字人人都會寫,這子拆字的言辭,也是讀過書的小兒都會的。但是這子卻借這字表明司徒晟遵從法則,就算得罪眾人,也是寵辱不驚,心平如水。更是譏諷府中主人,如此苛待正義執法之士,是不是忘了圣人教誨?
這子是吃了熊心豹膽嗎?還真是有幾分膽!聽聞說,還雇人大鬧了前夫家的婚禮,將與夫君私通的謝家二千金氣得扶轎孕吐!
這是半點虧都不肯吃的潑辣貨啊,司徒晟還真會派人找事,就看這齊公府上的管事,能不能接住這踢館一腳了!
說話的功夫,地上那個水寫的大字已經漸漸干涸,消失了痕跡。
楚琳瑯見狀,微微一笑:“好了,既然齊公府中土地爺已經代收下這禮,奴家的差事也算了,就不多叨擾諸位,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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