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瑯猜他接下來, 應該避之唯恐不及地放下了。

 正準備加把勁兒，再說些討人厭的逗趣閑話時，司徒晟突然扭頭轉向了。

 琳瑯說得正起勁，沒防備他會回頭。

 挨得也是太近, 的櫻堪堪在了男人的臉頰上, 甚至差一點就到他的……

 琳瑯如同被雷劈中, 立刻尷尬挪開了臉, 后悔自己干嘛要逗這個男人。

 現在不小心輕薄了東家大人，可該如何收場？

 幸好司徒晟依舊沒說什麼，只是慢慢轉頭, 繼續穩穩背著大步走進了臥房。

 當他將楚琳瑯放在妝臺前時，楚琳瑯看都不敢看他, 只趕照著銅鏡, 用篦子將頭發快速理好。

 司徒晟靠在妝臺旁, 可以放肆地看子梳妝了。

 的個頭雖然不高, 但勝在四肢纖, 當手腕輕抬時，靈巧的長指抓握秀發盤旋, 烏飛旋，晃了人眼。

 雖然看著手臂纖瘦, 可司徒晟卻知，不該瘦的地方可一點也不瘦。

 這位楚娘子不是皮白皙，就連窈窕的段也如巍巍的豆花, 得很。

 這幾天，他總背著有腳傷的走來走去, 每當趴在后背上時, 恍如剛出爐的香豆花攤滿脊背, 須得調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抑住扯了這一攤豆花懷的沖……

 楚琳瑯并不知道有人在默默饞著豆花。

 梳好抬頭，卻發現司徒晟一直半坐在妝臺的邊上，抱著手臂，專注地看對鏡梳妝。

 他的睫可真長，凝神看人時，眸子如深秋潭水，平靜無波，卻能讓人心里微微發慌。

 楚琳瑯清了清嗓，有禮問道:“大人，您還有事？”

 準備假裝方才只是意外，只要不提，就不尷尬。

 司徒晟卻不識趣，偏頭指了指他的俊臉，斯文有禮地問:“你輕薄了我，讓我以后的娘子知道了，可怎麼辦？”

 楚琳瑯向來，現在總勉強自己穿些老氣橫秋的已是不易，若每日再不上些妝，簡直了無生趣，所以每天都會在上點些若楓葉般的胭脂。

 而現在，司徒晟一側臉頰上，便有一抹曖昧紅印……

 要命，怎麼還留下如此鐵證？慌忙掏出手帕去，可是手卻被司徒晟的大掌覆住。

 他的掌心灼熱，像那日踩的炭盆，燙得人心慌。

 司徒晟著的手，臉也慢慢靠近，在快挨著的臉時，他才道:“我娘子若跟你一樣的脾氣，怕不是要提著菜刀砍人吧？”

 楚琳瑯怕自己再上他的臉，纖腰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可輸人不輸陣，上卻兀自:“你……你先討了娘子再說吧……怎麼，最近子康健，開始想人了？”

 這話簡直在挑戰當男人的底線，琳瑯說完就后悔了。

 記得自己以前也曾諷過他有疾。那時他回答得很惡毒，說這輩子也沒機會知道了。

 這一次，不知他又要怎麼毒反擊。不過是先欠人的，自是著便是。

 司徒晟手扶住了快往后倒下的肩膀，在耳邊輕輕吐出了幾個字:“那麼好奇，你要不要親自試試？”

 “……”

 那日，司徒晟神清氣爽地從楚管事的屋子里出來時，后颼颼飛出了篦子、妝盒子，還有兩只子。

 冬雪恰好端著果羹走過來，與司徒大人而過。

 驚訝地看著滿地飛甩扔出的東西，連忙快步進門問:“這……這是怎麼了？大人他欺負您了？”

 只見家大姑娘坐在凳子上雙頰緋紅，兩只腳上的子也不見了，瑩白的腳指頭氣得打起了結兒。

 楚琳瑯這會正在找尋邊還有什麼能扔出去的東西，看冬雪進來了，手接過了果羹，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然后問:“怎麼不涼？用冰水鎮一鎮啊！”

 冬雪小聲道:“您忘了，大人前天請宮里的醫來給您看腳時，那醫診脈后說您寒有些損了氣。司徒大人吩咐我和夏荷，以后不準再給您吃涼東西了，若讓他看見了，就罰我們的月錢。”

 楚琳瑯不說話了，又喝了一口果羹，稍微消了消氣兒，然后道:“方才跟大人因為寫大字吵了兩句，沒什麼……你去將東西都揀回來吧。”

 冬雪不疑有他，畢竟司徒大人有時候說話的確很氣人。而且覺得大姑娘這麼發脾氣扔東西也好。

 大姑娘以前在周家的時候，倒是賢惠得從來不砸東西。可是一肚子發不得的悶火，全靠喝涼東西頂，累得最后傷了。

 楚琳瑯也是難得被人嗆得沒法還，這才被氣得扔東西。

 這回緩過來了，便懊喪地想:怎麼還被頂著黃花的瓜娃子給嗆住了？

 方才就應該回敬一句“試試”，若他敢在屋子里解帶，就敬他是條漢子！

 不過陣已經敗下來，懊喪也沒用。的腳傷還是快些好吧，總讓他這麼背來背去的，什麼事兒。

 如此將養了幾日，楚琳瑯總算能下地了。

 也許是看管事行不便，這幾天，司徒晟經同僚介紹雇了個手的廚娘，還找個使仆役兼馬夫，另外還買了一輛二手的馬車，又養了一匹馬。

 這樣府里用車方便了許多，再也不用花錢雇了。楚琳瑯也不必在家務里荒廢時間了。

 依著司徒晟的習慣，他是絕不會給自己雇傭這麼多人的。而現在，他雇傭得這麼齊全，倒像是為楚琳瑯減輕負擔一般。

 尤其是那馬車，司徒晟不用，他平時用馬車也都是署里出的。

 連觀棋都說，大人弄了這個干嘛，簡直就是給楚娘子擺排場的。

 那日跟他的拌落敗而生出的閑氣，再次在司徒晟這般力行地補償下消減了大半。

 于是冬雪們發現，僵持了三日不搭理司徒大人的大姑娘，似乎被大人給哄好了，兩個人有時候會站在院練功場的樹下說話。

 大人低頭淺笑，也不知又說了什麼氣人的話，而大姑娘則靠著剛剛綻放的梅花，一雙大眼斜瞪著大人，角卻綻著比梅花還燦然的笑意……

 一向節儉度日的卿府如此花銷，每一個月開支變大，楚琳瑯雖然不必再頂著三餐，也要打細算，看住大人的錢袋子才好。

 除了府中的花銷，司徒府外的應酬花錢也多了。

 腳上剛結痂，四皇子的妾侍所生的兒要擺滿月酒了。

 四皇子府送來了請柬，請司徒晟去吃酒。

 四皇子因為母妃出了冷宮，復得恩寵，門庭正熱。

 不過畢竟是妾生子，這類應酬，司徒晟并不想湊趣。他最近總往祭酒大人的府上去下棋，沒空喝四皇子府上這杯水酒。

 可是府里也沒有眷應付這類添丁喜事。

 楚琳瑯只能代勞，準備領著丫鬟帶賀禮過府上周全禮數。

 只是上次去祭酒大人那時，差點被人轟攆出門。

 想，這次來四皇子這里行差事，雖然不至于被四皇子冷落，可若遇到了別府的管事下人，只怕又生枝節，所以打算禮到便走。

 可萬萬沒想到，四皇子府的管事一聽是卿府上的管事，便是滿臉堆笑，非要請楚琳瑯留下飲一杯水酒。

 盛難卻，楚琳瑯只好謝過，準備走個過場，飲一杯就走。

 這等皇子府邸，那些男賓客自是在前廳宴飲。

 各個府宅里有頭臉的管事們在安頓好了主子，留下了丫鬟仆從伺候主子，而他們則去了外院，那里也是有酒水接待。

 不過這席面也分了高下，例如東家品階不高的管事們，大多是得些賞錢紅包，跟王府關系親近的，能分得個大食盒子，自己拎回去吃喝。

 只有京城里權貴熱門府宅子的管事，才能得上這三桌擺著八菜兩羹湯的席面。

 楚琳瑯被讓到席子上時，有那麼一不自在的。

 放眼去，整個三桌子好像就是的東家品階最低。剩下的都是太子府，各位國公，還有王爺一類府宅子的管事。

 而且這席面上除了楚琳瑯一位管事，剩下的便都是男子了。

 這麼一個年輕輕的子，跟群老油條喝個什麼勁兒啊？

 四皇子府的管事也是這時才察覺出不妥，只能尬笑。沒有辦法，別的正經大宅子真的沒有管事啊！

 果然，獨獨一朵鮮花分外扎眼，其他人的目都紛紛投注在楚琳瑯的上。

 最先打開話匣子的是太子府的崔總管。他是凈的閹人，說話也是慢條斯理的:“老早就聽聞卿府上有位能干的管事，今日得見，還真是沉魚落雁的容貌啊……就是不知卿大人何時跟四殿下這麼要好？卿大人的眼還真獨到，早早就尋了冷灶添柴燒啊！”

 事關皇子傾軋，這等怪話無人接話茬，紛紛悶頭飲酒，看戲。

 楚琳瑯明白四皇子能起死回生，再次在陛下面前復寵，最不樂見的就是當朝太子。

 而作為卿府上的管事，能得四殿下府上如此隆重款待，甚至都能上席面，足見卿與四皇子的不尋常。

 眾人一定在想:現在四殿下復寵，隆恩浩。這司徒晟倒是會做人，居然早早就靠了四殿下的碼頭，還真是個會專營的！

 崔總管懶得藏話鋒，就是明晃晃在責怪大理寺卿偏幫著四殿下，這不是明擺著與皇儲作對？

 怪不得四皇子的總管非要將自己請過來，原來機關在這。

 四皇子府這是故意要讓太子府的人看一看，司徒大人與四皇子莫逆啊。

 楚琳瑯暗罵了一聲老巨猾，這些套路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不過皇子們明爭暗斗的渾水，楚琳瑯可不想蹚。

 假裝聽不懂，只是靦腆地笑，然后端起酒杯敬了敬崔管事，飲了兩口，便起與諸位總管管事告辭。

 可是崔總管明顯就是來給四皇子府上添堵的，看楚琳瑯要走，又怪氣道:“喲，這就坐不住了？難不因為這桌上有六殿下府上的總管在，楚管事就覺得心窩子了？也對，聽說六王妃的胞妹搶了你丈夫，害得你從個堂堂夫人變了下人婆子……哎呀，這等場合，說不定一會還能看見你的前夫，難怪你急著走了。”

 這話當真惡毒，同時了三家痛，也就是囂張跋扈的太子府總管，才敢肆無忌憚地說出來。

 六殿下的總管也不敢接這話茬，干脆捧起臉盆樣的湯盆，將臉一埋，咕咚咕咚地喝湯，假裝什麼都聽不見。

 可偏有太子一黨的幾府人隨聲附和，故意哈哈大笑，順帶要看看小婦人被兌得恨難當的臉。

 什麼狗屁的管事？滿京城就沒見有子能當這差使的！

 就算誰家府里有管事婆子，也無非是管管宅丫鬟，看顧著主人的幾個妝奩箱子罷了。

 有誰看見過宅的婆子上這等際席面的？

 一個下堂婦人，靠著幾分姿去了員的家里賣弄，再掛著管事的名頭出來，也配跟他們同席？

 那司徒晟將來若有了正經的主母，第一個發賣的恐怕就是這個勾人的管事了！

 見戰火挑起，之前默默低頭飲酒的人也紛紛抬起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八卦，看著楚琳瑯的眼神晶亮，全等著看笑話罷了。

 楚琳瑯不想跟太子府的人有沖突，痛快了，豈不是要給司徒晟惹麻煩？

 所以依舊假裝聽不見，起要走。

 可就在轉時，卻看見四王妃領著六王妃，連著一眾丫鬟嬤嬤，錦云裳相攜而來。

 楚琳瑯還記得自己跟謝家結下的梁子，看見六王妃就把頭一低，打算不顯山不水地悄悄走人。

 四王妃知道楚娘子大鬧了謝二千金的婚禮，所以得了四皇子的授意，特意讓管事將楚琳瑯留下吃酒。

 而現在，借了賞花窖鮮花的名義，將六王妃也一起引過來，是別有居心的。

 四皇子得了司徒晟的言語點撥，終于幫助母妃咸魚翻，扳回一局。對于司徒晟其人，四皇子如獲至寶，勢在必得。

 可惜老六有些沒眼，還想著跟恩師重修舊好。這不明擺著要跟他搶人？

 四皇子覺得無妨，可以在司徒晟的邊人那下下氣力，讓六王妃這蠢婦得罪一下司徒府的總管。

 那楚娘子如此貌，搞不好就是司徒晟枕邊風一縷！

 現在楚娘子和謝家結怨甚深，正好利用一下！四王妃再借機解圍賣好，討管事一份人，也算以后在司徒府上安了能用的眼線。

 當楚琳瑯給二位王妃行禮時，四王妃長袖善舞，巧笑嫣然地對六王妃道:“弟妹，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可莫要為難了楚娘子。也是個苦命的人，我們四殿下讓我好生款待呢。”

 這話看似說和，實則挑撥。若真是好心，就該干脆不提謝家婚鬧的事！這麼人前挑破了人家六王妃的家丑，人怎麼接？

 依著四王妃的設想，心眼子不太多的六弟妹一定會下不來臺，面帶慍，冷若冰霜地對待楚娘子，搞不好，還要出言諷上幾句。

 到時候，再做個好人溫言維護，更襯托出四王府對楚娘子的平易近人。

 誰知六王妃猛然深吸一口氣，臉上努力出了十分的笑，親切地拉住了正要施禮的楚琳瑯，笑地對四王妃道:“看四皇嫂說得什麼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楚娘子才是舊識。要知道，我跟著六皇子在寂州那會就跟楚娘子相了，我和六殿下還去過家，吃親自做的菜呢！我也是跟整日繡花閑聊，一見如故得很啊！”

 說完，六王妃轉頭對楚琳瑯笑道:“總是吃你的家宴，上次你來我府上，招待不周，竟沒留你吃飯。今日倒是好，我借了四嫂子的宴，正請你吃一杯水酒了。”

 楚琳瑯萬萬沒有料到，上次還在指責敗壞謝家名聲，不肯原諒的王妃，這一次卻恍如失憶了一般，跟如此和婉說話。

 饒是機智如，都有些回旋不過腦筋，只能任著六王妃拉的手，尷尬地微笑。

 同樣被閃了一下的還有四王妃。

 兩頭賣好，和稀泥的說辭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只能訕笑看著六王妃，想看看這蠢弟妹今日行的是什麼路數。

 而一旁坐席上的各府看客們也暗自吃驚。

 因為先前周隨安婚禮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這前妻還指使人大鬧了周郎中的婚禮，到敗壞六王妃妹妹的名聲，害得六王妃謝東籬也跟著丟臉。

 司徒晟不怕事大，居然還收留了這潑辣貨，一看就是怨恨六皇子辱罵了他這個老師，狠狠地打了六皇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