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景灝看了看另一側的江川，對符羽說道：“再需三四個時辰，人家可就該抄完了。院長發下話來了，今日所有學子，必須抄完才許離開科英學院，若宵之前還沒能抄完之人，便要留在學堂過夜。”

“……”

“還要提醒你一句，夫子說了，《魯班書》抄寫兩遍。”

一遍變了兩遍，符羽這會兒是徹底懵了，他打開《魯班經》翻了翻，里面各種圖形，各種符號，抄一遍都會原地昏厥，抄兩遍豈不是要去見閻王。

吳景灝還要再補一刀：“夫子還說了，昨日找人代抄院規者都在他的名冊之上，要是再敢找人代抄，兩并罰，關閉一月。”

“……”符羽驚愕，“什麼？一個月的閉？”

吳景灝垂下頭，不理他了。

旁邊的江川，書已經抄了一半了，筆走龍蛇，有一氣呵之勢。

看符羽咬咬牙，拿起筆，翻開書，開始力抄書，一邊抄一邊不時盯著江川的手，生怕寫得比江川慢了，到時，江川寫完離開，留下自己一個人在秋水堂，漫漫長夜，豈不是要無聊死。

突然，他靈機一，又抓過來一支筆……

符羽一反常態地靜下來開始抄書，反倒讓吳景灝多看了他一眼，他不信他就能老實了？果然，不聲不響必有詭異，原來是雙筆齊下，一書兩行。

吳景灝的眼睛微微停滯了一下，搖了搖頭，又繼續往下默寫。

院長罰抄書的目的，不在一個“罰”字上，而是通過罰寫，讓他們記住書上的容，符羽顯然是聰明過了頭。

轉眼天已晚，黃昏將近。

符羽這一認真起來，原來至深夜也抄不完的《魯班書》，竟然幾個時辰就他給抄完了，他放下筆了個懶腰，一不小心手按在了口袋上了，立刻扭過頭看向了江川。

江川分兩遍抄寫，起碼還得一個時辰才能完，正在筆疾書。

符羽了兩聲：“江兄，江兄。”

江川剛扭過頭，就見一只手了過來了，遞過來一個紙包，疊得整整齊齊地看起來像一本書，放在了面前，示意他看。

江川聞著像是香的味道，未聲。

符羽沖他眨眨眼，咧而笑，故意說給吳景灝聽見：“江兄，你怎麼還不好意思上了？特意給你留的。”

江川不愿在此事上耽擱，拿起來放到木案下，提筆繼續抄書。

吳景灝撇了一眼，以為是本書，心道，定然不是什麼正經之書，剎那間眉頭就皺了起來，輕咳了一聲，提醒道：“要是宵之前還不能抄不完，便要在此過夜。明日天亮前還不能完，便要再加罰一遍。”

這句話，像是對兩人說的，仔細一聽，不難分辨，是對符羽一個人的警告。

符羽打了個哈氣，朗聲道：“那可真是太慘了！不過，我已經抄完了，江兄你好自為之。”

起收拾好筆墨紙硯，便往外走，經過吳景灝邊的時候，停了一下，笑嘻嘻地將手里一張對折起來的紙張放在了他的面前，咧一笑。

吳景灝不用過腦子也知道上面畫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自然也就沒有要拿起來的打算，抬起頭，冷冷地看著符羽：“這又是什麼無聊至極的東西？”

符羽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看著吳景灝，腳下門欄一絆，一個趔趄險些跌倒，他甚是委屈地沖著吳景灝道：“學長，你也太屈我的心了，適才為院長作畫，乃倉促而作，畫得不盡如人意，這一回我可是認認真真畫的，惟妙惟肖，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絕’，我乃貨真價實的畫圣弟子，一點都不摻假。”

他一邊說一邊出了秋水堂的大門，走到里面看不見的地方，突然轉躡手躡腳地回來，形一閃藏在了門外，往里觀看。

吳景灝聽著他的腳步走了出去，拿起面前疊起來的畫紙，打開，只一眼，便眼眉倒豎，怒目圓睜。

原來，紙上畫的竟是一只，準確來說，是一只缺了翅膀的。

他不用腦子，也知道這是符羽在故意辱自己。何況，他還在門外看，笑得滿地打滾，捂著他的肚子，就要笑死過去了的樣子實在是人不能忍。吳景灝怒極，扭過頭了一聲：“符羽——”

符羽好不容易忍住了，趴在門欄上，手握了拳頭，捶了兩下，又笑得氣若游，里含含糊糊地應著：“學長，我在呢，我在呢。”

吳景灝的手指慢慢屈起，握了拳頭，因為太過用力，顯得微微有些抖。

這麼快的失態，真真是出乎意料，看到這里，他還要火上澆油：“學長，你說畫上的，它好笑不好笑？”

吳景灝竭力忍著。

符羽繼續火上澆油：“學長不說話，那肯定不好笑。”他打地上爬起來，走到吳景灝跟前，抓起他的筆，將畫紙挪到了自己面前，一邊一筆給畫上了一雙翅膀，翅膀畫得很大，原本就很稽的，更加稽了。

擱下筆，端詳了一會，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撲棱著手臂：“哈哈哈哈哈哈。”

吳景灝的拳頭慢慢提了起來。

符羽早料到他會惱怒，馬上做防狀，一路退至門口，免得吳景灝一拳打在上，白白吃虧。

吳景灝憤怒至極，咬著牙從齒中齜出幾個字：“你想干什麼？“

符羽頓作無辜狀：“學長，我沒想要干什麼啊？”我就是，不想看你道貌岸然，看你假正經而已啊。

符羽又道：“學長，這也是寫意畫，你想想，一只原本沒有看翅膀的，給了他一對鳥兒的翅膀之后，是不是就做犬升天，啊不……應該鳥隨鸞飛騰遠，也不對，應該鳴狗……飛狗……”

吳景灝忍無可忍地打斷：“出去！”

“學長息怒，息怒！”

“出去！”

“大喊大有失風度，再說了，像學長這樣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翩翩濁世佳公子，發怒會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我讓你出去，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還不行嗎？”他一邊走，一邊嘀咕，“我不就是畫了一幅畫麼，不至于這麼生氣吧？唉，這世上就沒有欣賞我畫作之人了嗎？”

吳景灝臉上全無，他忍無可忍地將畫撕碎了一團，狠狠扔在了地上。

符羽萬分惋惜地看著地上的紙團，痛心疾首地道：“學長，好歹也是我的心之作，說撕就撕了？你留著它，哪怕去茅房呢……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還不嗎？我出去了，我現在就……滾出去，我滾了，又不是沒滾過，這一天我都滾了兩回了，不過話說回來……哎哎，怎麼說著說著又生氣了？我不說了，真不說了，滾了，滾了，這次真滾了！”轉跑出了秋水堂，捧著筆墨紙硯跑去濯清堂差去了。

秋水堂吳景灝雖然一直竭力控制著自己的緒，可越來越鐵青的臉，憑誰看了，都會被嚇一跳。

秋水堂外，符羽一邊跑一邊跳，春風得意，興高采烈，如同了韁的小野馬，里不時發出“呦呵——呦呵——”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