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縣一別后，程小棠就再沒見過盧縣令，書信倒是往來過幾回。

盧縣令和崔縣令是從小到大的好友，崔縣令在錢塘縣大力推廣新農、開荒種土豆時，盧縣令也在源縣上山下鄉地勸課農桑。

程小棠名下的第二家百文書局，就是在盧縣令的支持下開在了源縣，從掌柜到伙計都是盧縣令親自挑選的可靠之人，即便他離開也不會出子。

不過源縣地偏遠的北方，又曾遭連年旱災，近一兩年才看到些效果。

再加上盧氏沒落多年，無人在京中幫襯，知道的人并不多。

即便這樣，盧縣令也憑借糧食畝產提升的政績在吏部考核時才為下縣縣令中的佼佼者，回京述職后，升任為臨安府的正六品通判。

別看只是從七品升到六品，臨安府的通判可比許多州的知州都要搶手。

大概是人逢喜事神爽，盧通判看起來與之前有了很大的改變，不再蒼白孱弱，整個人胖了一圈，臉白里紅，意氣風發得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盧通判端正地拱手行禮道：“見過郡主殿下，世子爺。知府大人特命下前來迎接，有失遠迎，還海涵。”

定安侯自從接任侯爺的爵位后，每年都會上奏請封蕭昀舒為世子。偶爾北蠻部落有異時，還會連寫幾十封折子快馬加鞭送到京城。

奏折摞起來都有蕭昀舒本人高了，而皇帝出于某種不為外人道的心思，始終按下不表態。

直到上個月的例行奏折中附帶了一個讓朝野震的消息：

北蠻的延陀部落突然發難，聯合然部落剿滅了最靠近大榮邊境的吐谷渾部，北境之外三大部落分庭抗禮的局勢被徹底打破。

剛平穩十來年的北疆局勢，瞬間又嚴峻起來。

皇帝本就因為天狗食日的各種流言寢食不安，確定消息無誤后，立即同意了定安侯為兒子請封世子的要求。

此外，為了穩定踏炎軍將士的軍心，皇帝還當朝宣布這幾年尉州附近開墾出來的荒地都歸踏炎軍所有。軍田的糧食產出全用于軍備，無需上繳朝廷。

這種況下，定安侯世子的分量比許多皇親貴胄都要重。盧通判來之前，新知府再三囑咐，一定要替他向世子爺問好。

程小棠一本正經地回禮，“盧大人公務繁忙，讓您特意來接我們，實在過意不去。”

盧通判瞥了一眼不斷給他使眼的人，無奈地再次強調，“郡主客氣了，這是府尹大人應盡的心意。”

新知府是個經驗富又愿意為百姓謀福祉的能吏，唯一的缺點是喜歡拉關系。

蕭昀舒是第一次見盧通判，知道他曾在源縣大義滅親幫助過程小棠，語氣溫和道：“心領了，煩請盧大人代為轉達謝意。”

羅離配合地翻出兩份致的禮，給那位給盧通判使眼的人，“這是我家主子和郡主殿下的一點心意。”

那人是新任知府的心腹，臉上立即笑開了花，連聲道謝。

盧通判卻是心頭一跳，下意識打量起與傳聞中相差甚遠的定安侯世子。

他對蕭昀舒可謂是印象深刻，心有余悸。

那年盧通判還是國子監的普通學子，在一個普通的午后，親眼看到彼時只有六七歲的小侯爺被馬車被撞翻的瞬間跳下馬車，冷著臉殺了一個丫鬟打扮的。

一劍封，當場斃命。

在尖聲中，蕭家護衛與偽裝驚百姓的刺客短兵相接，鮮飛濺。

盧通判倉皇逃走，第二日才從好友那里得知那個面無表的小孩子是定安侯的嫡長孫，遭遇刺殺的當晚就離開了京城。

那日腥的場面對一個文弱書生來說太過腥，讓盧通判做了好久的噩夢。

一晃多年，當初的小孩子已經比他還高，長開了的五致到不近人，卻不再有那種讓人看一眼就發寒的冷漠。

讓盧通判意外的是，崔云恒也說蕭昀舒為人冷漠，讓他能不接近就不接近。真要對蕭家有事相求，一定要挑在程小棠在的時候去拜訪。

“大人，別看了。”

一個獷的聲音在盧通判的耳邊響起，讓他從思緒中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盯著蕭昀舒看。

糟糕，要完。

盧通判的瞳孔，飛快地思索著要怎麼解釋失禮的行為。

謝玲花拉著兒的手，善解人意地開口邀請道：“盧大人，若是沒有急事的話，等下與跟我們去鎮上吃個便飯再走吧。”

“之前在源縣的事，我們還沒好好謝過您。”

程大牛看到盧通判就想起逃荒時的艱苦日子，若非遇上貴人，他們本沒有現在的好日子，熱地附和道：“沒錯，今天一定要嘗嘗我二弟妹的手藝。”

程鐵牛門路地帶著眾人前往定鎮的同福飯館，王氏已經將幾桌的前菜都擺好了，就等人到齊后開始做熱菜。

程大芳挽上了婦人發髻，與齊明朗一起出來迎接程小棠等人，紅滿面道：“一路上累壞了吧，快先坐下，喝些消熱解暑的涼飲子。”

程小棠眼前一亮，積極地上前扶住程大芳，“大姐，你快別忙活了，先坐下我給你看看。”

齊明朗和程大芳似有所，雙雙流出期待的神。

一診脈，程大芳果然已經懷有兩個多月孕，只是因為的小日子一直不太準，忙得忘記了。

程小棠毫不吝嗇地用積分又查了一遍，孕十周，單胎。

太好了，不是雙胞胎。

雖然小叔家的歲歲年年和周九夫的龍胎都很可，在現在的醫療條件下，對產婦本人而言還是太危險了。

棲云道長接手給程大芳診脈，欣地夸獎徒弟，“不錯，有長進。”

能在“”這一步分辨孕婦的氣，準診出懷孕的時日，已經超過很多大夫了。

程小棠開心地出兩個小梨渦，乖巧道：“都是師父教得好。”

雖然這次診斷有很了解程大芳的因素在，那也是進步，不枉費花了最多心在婦產的學習上。

程大芳有喜讓老程家人都開心不已，連帶著盧通判也到了喜悅的氛圍，破例在白日喝了一杯酒。

方才提醒盧通判的方臉壯漢眼珠子轉了轉，小聲跟一名差耳語了幾句。

那名差眼神堅毅地點頭，向盧通判請示后快步離開，一出飯館就騎上馬用最快速度回府報信。

殊不知，蕭家暗衛隨其后，一路跟著他來到了盧通判在錢塘縣的宅子。

臨安府寸土寸金，盧通判沒有家里的支持，純靠當源縣縣令時攢下的那點俸祿，本買不起像樣的宅院。

幸好他有一位當過錢塘縣縣令的好友，錢多到不住縣衙另買了二進帶花園池塘的院子一個人。

盧通判住在這里，除了每天往返府衙麻煩些，打掃累了些，沒有任何缺點。

偌大的盧府只有不到十個下人，正好也方便蕭家暗衛潛其中，沒費什麼力氣就探聽到了那名差急著跑回來是為了什麼。

半個時辰后，一輛低調的馬車從盧府駛出，向著關嶺村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