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松再來的時候，他便改變了態度。

這突如其來的熱切和溫讓他措不及防，可那份與姚青相似的溫，的確是讓人沉淪。

推杯換盞，靡靡之音之間，他有些眼花了，逐漸的，分不清究竟是那個陪伴他一起長大的小兒在顧盼生歡，還是坤寧宮的小太監著自己笑。

難得他主一回，林如松便也舒爽的躺著任他伺候，可到底是嫌他力道太弱，勾不到那點。便不由分說起，抱了他的在膝蓋，大肆作。

在看到小燈兒的眼淚不住的被撞碎時，他微微放緩，聲道：“是不是太疼了？”

小燈兒反過來抱住他的胳膊哀求：“不，我這是歡喜的眼淚。”

瘦弱的軀快要被男人撞的散架了，可是他的眼睛卻是從未有過的剛毅和明亮。

他不能再沉淪，他需要忍耐，和等待，等待一個好的時機，重新回到皇后娘娘的邊。

或許是因為他的態度好了起來，林如松反而對床笫之歡淡漠了許多，更多的，是跟他一起做些別的。

他很喜歡教他寫字，最喜歡的是著他來臨摹自己的字。若是他寫的好， 林如松就會很開心，他的日子也好過許多。

拋卻了床笫之歡之外，他們之間看起來，相的還算和諧。

穿上服的林如松是很儒雅的，不愧是當年被人稱之為第一尚書的男子，盡管已經是不之年，可他的容貌依舊清雋，歲月沒有給他留下太多的痕跡，而是添了幾分的味道。

他也并不是那麼無趣的讀書人，他會的很多，有時候小燈兒自己熬不住趴著小憩，醒來之后發現自己居然為了他畫作中的主人公。

還譬如，他會勾勒鼻煙壺。

這似乎是他很喜歡做的一件事。

鼻煙壺并不好做，小小的口，大大的肚子，他用一細長的鐵，勾了料，一點點的到肚子里面描繪出線條，再慢慢的填補。

這是個很費工夫的事，很可能因為一時的大意，就前功盡棄。

每每到這個時候，他便會很嚴肅，細細的做著，時常一個時辰都不帶一下的。

而這個時候，卻是小燈兒最好觀察他的時候。

他看上去有些瘦，眉骨和鼻梁都很高，薄薄的的抿著，略微方的下看上去有幾分的剛毅。

小燈兒發現他眉間微的時候，便會連忙撤回自己的目。

而這個時候，側的人則是低低的笑上兩聲。

他不在的時候，小燈兒沒事一個人，會哼上兩嗓子。

他是窮人家的孩子，太監里頭也沒個會念書的，不過后來芷蘭聽戲，還給他哼過一曲游園驚夢，從此他便記了下來。

也唱不清楚里面的詞，可曲子卻是咿咿呀呀的聽了幾遍，當他一個人沒事瞎哼唧的時候，沒留意卻被人聽了去。

過了幾日，江南著名的昆區戲班子便到了府上，為他唱了一出牡丹亭。

這是他第一次聽戲。

那個麗的子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故事，勾起了他的眼淚。特別是杜麗娘因為夢中的男子而失魂落魄，郁郁而終的時候，他甚至想到了芷蘭。

不知芷蘭在那邊，過的可好。

原本好好的戲，也因為聽不到，而缺了幾分趣味。

小燈兒從此便不再開口，將這個喜好埋藏在了心中。

轉眼便是乞巧節，小燈兒提前準備了水蓮燈，點了蠟燭，寫上了心愿，推到池塘邊。

沒錯，他現在住的這個宅子，離著河遠呢，只有宅子里面挖了一口池塘，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原本想著，每一年在這宅子里頭，大抵都要給芷蘭放上一頂水蓮燈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去河邊，將這盞燈真正送到邊的時候。林如松出事了。

他的事，既在意料之中，也是在意料之外。

貍貓換太子，朋黨之爭，隨便哪一個，都能要了他的命。

其實再次之前，他就好似預料到了什麼，好幾次抱著小燈兒的子，輕聲問：“若是你不愿意在京城，我便給你重新弄個出生，去江南住著，遠離這里的一切。在那里，沒人認識你是誰，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不可否認，這對于一個充滿了不堪歷史的人來說，的確是個好提議。

只可惜，他從一開始，便打定了主意。

他要代替芷蘭活下去，所以，芷蘭要做的，便是他要做的。

林如松迅速的倒塌，造的一系列后果便是樹倒猢猻散，一時之間，連宅子里的仆人都不見了，屋里的東西能拿的都被拿走了，甚至連那菱花銅鏡都被人拆開搬了走。

從前絕倫的屋子，如今，卻只剩下一張空架子床，搖曳在風中。

小燈兒輕笑，坐了下來，憑著覺，描了描眉。

林如松終于倒下了，這也意味著，皇后娘娘尋回了自己的兒，終于坐穩了位置。

他終于不必在這麼可憐的撐著了，他可以去找芷蘭，告訴芷蘭這個好消息。

東西雖然都不在了，可還留下了房梁，還有三尺的白綾。

小燈兒最后一遍上自己的臉，深吸一口氣，拿了 白綾，就預備手，卻忽然聽到門外腳步聲急促的傳來。

“小燈兒公公，小燈兒公公。”

來人是一個穿著褚裳的中年太監，看上去格外親切。

他一跑進來，便氣吁吁道：“公公，皇后娘娘有旨，命小的，來接公公回家！”

小燈兒一愣：“回家？”

“是啊。”那中年太監笑嘻嘻的過去攙扶住他：“這可是娘娘的口諭，娘娘說，這幾年來，辛苦公公了。本宮邊的人，用來用去，最懷念的卻還是當初幾個。如今芷蘭姑姑不在，小燈兒公公可不能也離而去啊。”

小燈兒木然的站著，突然之間，就哭了。

他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一點都不遮掩，倒是將那中年太監給嚇了一跳。

“公公，公公。”

好幾聲之后，見都沒有回復，便也由他。

小燈兒的眼淚一直在流，似乎要流盡世間的百態和人冷暖，也沖刷掉自己上的恥辱痕跡。

好容易哭完，干了眼淚，紅著眼圈，啞著嗓子。

“好，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