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選擇辰時末尾，有巧思在。

早了呢，怕郡守大人收到消息，從后門走府衙，或者干脆不來了。

晚了呢，怕錯過郡守大人。

并且這個時間點，也是府城百姓起床做生意，買菜做飯，吃飽閑逛的時刻。

中央大道又是安水郡最繁華的街道，來往之人，可謂目不接暇。

許默本就生的清秀，又穿上了文人學子才有資格擁有的細布長袍，往那一跪，從頭到腳就寫滿了一個字，“冤”。

于是整個中央大道的人都忍不住探頭探腦，路過的人更是下意識停留，想要瞧一瞧熱鬧。

人越來越多，道路越來越。

躲在角落的姜笙兄妹忍不住擔心，“郡守大人不會擔心人太多，不從這走了吧。”

“放心吧。”方恒戴著個斗笠，垂下的紗布遮住了英的面容，“郡守大人前行，會有衙役清路的。”

姜笙這才放下心，踮著腳尖探頭探腦。

約莫盞茶時間，擁的腦袋后果然傳來了呼和聲，“大人過路，煩請讓讓。”

是幾個持刀衙役，在把人群往兩邊趕。

慢慢的，跪在路中央的許默就了出來。

衙役趕到許默跟前，皺起眉頭，“郡守大人要從此路過，煩請讓讓。”

“草民有事稟報。”許默伏地，“跪在此，只為見郡守大人。”

“有事擊鼓鳴冤，跪在這里不見。”衙役說著，出長刀，“走不走。”

許默巍然不。

角落里的姜笙抓住方恒的胳膊。

雖然明知道衙役不敢當街傷人，但明晃晃的長刀就在許默的脖頸子旁，還是忍不住擔憂。

幸好許默鎮定如常，雙膝跪地，紋不晃。

衙役沒了轍，只能回去稟報。

“啟稟大人，有一學子跪地，似有冤稟報。”

這衙役說話也有意思，先是點名了許默的學子份，接著又提及了冤，讓轎子里的郡守大人沉片刻，走了出來。

他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上續了淺短的黑小胡子，稍凸，但眉眼堅毅，目如炬，一眼就看見人群里跪著的許默。

“好好的學子，不去上課，跪在這里作甚。”他輕喝一聲，到底還是走到跟前。

就是這個時候！

許默突然舉出早就寫好的狀紙，大聲道，“學生許默，特來狀告斜縣令謀害前任許縣令，戕害無辜百姓，并買兇殺人意圖滅口，還請大人明察。”

越級告狀。

郡守大人的眸子深了深，里卻道，“你可知，越級告狀，是要先打上五十大板的。”

無論冤是真是假，能否審理，都得先打五十大板。

這五十大板，是審核，是門，是喊冤的前提。

否則所有人都往上告，芝麻大點小事都告到皇帝面前了。

許默鏗鏘道，“學生知道，學生愿五十大板。”

哪怕打死，打殘，他今日這個狀，都告定了！

周圍人被這十幾歲孩子的鏗鏘染，全都下意識地噤聲。

只有一名學子突然大喊，“這不是斜縣案首嗎？”

豁，不僅是普通學子，還是個縣案首，狀告的還是本地父母。

事突然有意思起來。

但無論如何，流程得走。

很快，便有人抬著刑仗過來。

許默沒有任何遲疑，爬起來，干脆地趴伏其上。

兩名衙役手持竹板，一下又一下敲擊在許默的部。

剛開始只是啪啪的聲，打到十幾下的時候就出了的跡，等到二十下的時候，許默的子已經被鮮浸。

可這個十二歲的孩子，僅僅是蒼白了面，沒有喊出一個字的疼。

連打板子的衙役心都了，選擇了最輕的打法，看著力道重，實際上最多傷個皮，盡量保全筋骨。

“倒是個剛的。”郡守大人的眼神也隨之變化，“斜縣令，不是才上任不滿一年嗎？怎麼能被人告出這麼多條罪狀來？”

這誰知道，誰又敢接話？

大道漫長寂靜，只聞竹板擊的聲音。

姜笙并幾個哥哥躲在角落里，眼中全都蓄滿了淚。

即使早就知道，但看著大哥這種苦，還是忍不住心疼。

打到三十大板，許默早已說不出來話，清秀的面容蒼白如紙，額上點點滴滴全是疼出來的汗水。

此時此刻，但凡是有孩子的婦人，都已經目不忍，扭轉過頭。

便是安水郡守看在眼里，也忍不住泛起點點漣漪。

“等等。”在打到三十幾板的時候，他忽然抬手。

兩名衙役忙不迭扔掉手里的竹板，單膝跪地，聽候命令。

“先別打了。”安水郡守目深沉，“這位學子，你的子太單薄，五十大板會要了你的命的，若是你此時收回狀紙，可以就此離去。”

以前越級告狀的人，不管后不后悔，只要上了刑仗不打完五十大板是絕不會停手。

如今安郡守說這話，也算是仙人墾地——頭一遭了。

但許默聽到這話，心頭卻滿是不安，他掙扎著從刑板上摔下來，站不起來，便索用手攀爬著，任由跡在后蜿蜒流淌。

“大人，草民一定要狀告斜縣令夫婦，還請大人還草民父母，草民叔嬸，草民弟妹，以及無數個被戕害百姓的公道！”

他出手，艱難抓住眼前服的角。

其堅韌心，連安郡守都忍不住為之容，并手接過狀紙。

簡略翻翻，郡守大人的面變了，似乎不敢相信，這是一縣之令做的事。

“大人，草民不畏五十大板，不怕生死存亡，草民只怕冤無可稟，只怕冤魂無可去啊大人！”許默字字泣。

安水郡守把紙張看完，折疊起來，面晴不定。

他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許默，又看了眼被堵地水泄不通的中央大道。

突然問了句，“你說你是斜縣案首，可是打算參加半個月的府試？”

怎麼突然拐到了這個話題上來？

許默不明所以，但還是強撐著點了點頭。

安郡守微微點頭，語氣果決。

“好，今日本便當著安水郡百姓的面與你留個約定，只要你拿了府案首，我便免去你這五十大板，并親自理所有冤。”

“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