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姜笙和鄭如謙不懂，等真正去看地買地的時候他們才明白。

大渝王朝雖然地廣博，但百姓手里的田并不多，更多的田都在地主手里，也就是百姓俗稱的員外。

他們買走了百姓手里的田，再廉價雇傭百姓做活，給的糧食完賦稅，吃飽都困難。

所以時間長了，百姓心底也有戒心了。

不是有急事兒，需要買命錢，都不愿意賣田。

兄妹兩個走了半天，沒買到幾塊地，倒是獲得了不黑臉，偶爾附贈倆大眼白。

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張啟全提議，要不回十里鋪村看看吧，好歹有人，萬一有人開了這個口子呢。

鄭如謙和姜笙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馬車轱轆繼續轉，從十里鎮轉到了十里鋪村。

這個小村落依舊無比陳舊，破廟佇立在村口，兩年的風吹雨打讓它愈發破爛，坍塌的角落也增加至四。

姜笙心里有些傷，照例上了三炷香，又為佛祖掃了掃灰塵。

再多的，也做不了。

等進了村里，臉就更多了。

張啟全落落大方，跟這個揮手跟那個揮手，一點也不介意張家人知道。

姜笙都怕了，鵪鶉似的在張姑姑懷里。

連劉翠面上都帶上了幾分猶疑。

唯獨張香蓮，這個最是溫弱善良的子，眼底流出堅毅與勇敢。

“喲，張家老三兩口子回來啦。”有人沖張啟全打招呼。

在村子里，只要你有能力，哪怕做事不夠萬全，仍然會有相當的人緣。

更何況，張啟全本來就是個會來事兒的。

“老叔，健康啊。”他不斷吆喝。

終于抵達村正家門口，鄭如謙勒停了馬車，張啟全拎著糖酒敲門。

不多時，一個五十來歲的紅臉胖老頭把門打開。

他就十里鋪村里的村長，也稱村正，往往是村里人自己票選出來，最有威的長輩。

看見張啟全，村正先是一驚，很快轉笑，“張小三，你回來了。”

這種稱呼方式算得上親昵。

張啟全也跟著咧，“錢叔，這不在外漂泊大半年，總得回家看看嘛。”

錢村正笑著笑著，突然收起表，朝張家方向努努，“你這樣大張旗鼓地回來，不怕驚你爹娘？”

張啟全笑容愈發大。

當年他帶著劉翠狼狽離去，雖然沒想過再回十里鋪村討生活，但也不愿帶著不孝的名聲和咒罵，所以在外遇到十里鎮的鄉親，總是故意抱怨心中苦水。

久而久之，十里鋪村的百姓都知道張家老三為什麼被欺負，又是怎樣狼狽離開的。

“多謝錢叔擔心。”張啟全拱手，“尋常百姓一年賺個二兩銀子已是難得，我婚前給爹娘二十兩銀子，臨走時又給了二十五兩，自己兜里連兩文錢都掏不出來，已經把半輩子的孝都盡了，此生無愧于天地。”

這話說的敞亮。

錢村正拍了拍他肩膀頭，“不愧是十里鋪村出來的小子，說吧，找你叔啥事。”

張啟全放下糖酒，把東家要買地的事兒說了出來。

錢村正掏出煙槍跟煙袋，一邊聽，一邊深吸一口氣。

隨著煙霧漫天，他道，“這事兒有點難辦，村里人都不怎麼愿意賣地，不過我要是出面說說，估計能有幾家愿意賣點。”

張啟全大喜，“事以后，必定要拎著半扇豬來謝錢叔。”

一頭豬二百斤左右，半扇是四分之一約莫五十斤，按照八文錢一斤的豬價，五十斤就得四百文，接近半兩銀子。

再隨便拎上點好酒，價值不會低于一兩銀子。

這已經算是極高的謝了，錢村正里推辭著，眼底滿是遮不住的愉悅。

果然人好辦事。

錢村正吸著旱煙，正準備去村口宣揚宣揚這事兒，門口突然傳來了嘈雜聲。

接著，便有人砰砰敲門。

有人在大聲吵嚷，“張老三，張啟全，你個不孝子，爹娘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嚯，張家人來了。

姜笙嚇了一跳，立馬躲在鄭如謙后。

鄭如謙邊安妹妹，邊著脖子看熱鬧。

張家人的到來在預料之中，張啟全甚至沒任何懼怕，他沖錢村正說了聲“見笑了”，便下外裳，給劉翠。

回過頭又拍了拍鄭如謙的肩膀，沉聲道，“二公子好好學學，以后怎麼對付刁民。”

他大開大合，一把拽開錢村正家的大門。

往外一瞟，張家兩位兄弟來了，張家父母來了，村口打招呼的叔嬸子來了，至半個村的人都在這了。

這好，都省得村正出去吆喝了。

張啟全冷笑一聲，走到兩位兄長跟前，“爹娘病了，你們就去給爹娘看病，來鬧我作甚？”

“那不是你爹娘，平時我們好生奉養著爹娘，現在你來了，合該你給爹娘看病。”張家老大沉著臉道。

張啟全咧開角，“哦？二十五兩銀子花完了？”

張老大說不出來話。

張老二站了出來，“瞧瞧你說的是人話嗎，二十五兩夠什麼？二十五兩能買來骨親嗎？你出生的時候，爹娘給你二十五兩，你能長這麼大嗎？”

說白了，還是要拿生養之恩來人。

可惜張啟全不吃這套，他冷漠道，“你一年掙多錢？孝敬爹娘多錢？我十三歲出去做工，二十三歲才回來，賺了二十兩銀盡數給爹娘，娶妻攏共花掉二兩，之后我賣虎賺二十五兩，一分沒留在手里。”

“這可是足足四十五兩銀啊，不知道大哥二哥合起來，有給爹娘四十五兩銀嗎？或者我們換一下，我來侍奉爹娘，你們每人每年給家里二兩銀子，你看行嗎？”

一番話說出來，鏗鏘有力，條理清晰。

張家兄弟被地連連后退。

沒過多久，他們敗退，把戰場留給張家父母。

當娘的走到張啟全跟前，一拍大，唾沫星子就滿頭飛，“你有能耐，你別喝我長大，你賺錢了，你有本事了，你不認爹娘了，可以啊，你在外頭吃香的喝辣的，讓你爹娘吃糠咽菜，你真是個孝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