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好了房間,就得去置辦生活用品。
鍋碗瓢盆,被子褥子,以及要吃的飯和菜。
既然是個家,就得有家的樣子。
時間恍惚又回到兩年前,他們在斜縣租房子的時刻,只是那會他們帶著所有生活用品,有個落腳點就能安穩生活。
而今卻是連針都得重新購買。
幸好有張姑姑在。
人的細心,男人無從了解,姜笙更無法想象。
雖然京的價讓人連冷氣,但張姑姑只用半天時間,把所有的被褥安排上,廚房所需品安排上,還炒了一桌香噴噴地菜。
一個多月的奔波,雖然品嘗到各食,但畢竟勞累疲憊,總歸是吃不好的。
直到坐在二進小院的木桌上,他們才到了何為歲月靜好,何為安靜祥和。
這天晚上,所有人都睡了個好覺。
除了鄭如謙。
已知全家只有五百兩銀子,租房加押金攏共去掉八十兩,鍋碗瓢盆被褥等用掉了五十兩,還剩三百七十兩。
在十里鎮,在斜縣,三百七十兩都是巨款,足夠三口之家活上半輩子。
但這里是京,豬都要二十文一斤,米面需得五文錢起步,生活本翻了不止三兩倍。
三百七十兩連生活都困難,更何談拿去賺更多的錢?
第一次,鄭如謙后悔了,不該激進地拿出所有積蓄購置別院,囤積冰塊。
也許這個行為會在往后的歲月里帶來巨大的利潤,但京的困窘就在眼前,不解決眼前,哪來的以后?
鄭如謙想得多,心思沉,又怕影響許默去國子監報道,連輾轉反側都不敢。
但許默還是到了弟弟短促的呼吸。
他睜著眼睛,看向模糊的房梁,在心底措著詞匯,良久才道,“老二覺得我們現在有最開始困難嗎?”
鄭如謙一怔。
最開始多困難啊,他們吃不起飯,只能撿爛菜葉子,許默斷了也要抄書,只為賺那幾文錢的抄書費。
猶記得第一筆積蓄是賣菌子得來的,加上許默抄書的費用,湊到一起也不過二三十文錢。
但對那時的他們,已經算得上巨款。
鄭如謙到現在都記得姜笙高興的樣子,數著二十幾個銅板,像是在數金元寶,神滿足地不得了。m.166xs.cc
怎麼一轉眼,三百七十兩的銀子在手里,還能輾轉不安呢?
鄭如謙覺得自己是被京的繁華給刺激到了。
在安水郡時他覺得自己好歹算半個東家,雖然沒去悠然居吃過飯,卻有出悠然居的勇氣。
可到了京,連個牙人都敢從他的口過去,誰都看出他們的窮酸,他們的畏,他們兜里沒多錢。
三百七十兩放在安水郡多家庭都高興瘋了,扔京地面上甚至聽不出個響。
但京真的家家戶戶都有三百七十兩嗎?
有錢的人多了,就意味著這片土地上每個人都有錢嗎?
鄭如謙不相信。
就算京的繁華遠超安水郡,該有的窮人不會,該有的拮據仍然在。
三百七十兩,是他掌心僅有的錢,但也是多的可而不可得。
憑什麼妄自菲薄?
又憑什麼輾轉難安?
當初他們能從一無所有,到上千兩積蓄,到有作坊雇人手,再到買別院囤冰塊。
如今三百七十兩,就能在他鄭如謙的手里變三千七百兩,再到三萬七千兩。
姜笙的腳上,一定會出現圓潤的東珠!
悄無聲息,剛才還滿腹思緒的年陷夢鄉。
夢里,妹妹穿著嵌了東珠的繡鞋,快樂地翩翩起舞。
夢里,三弟騎馬持槍,英姿斐然。
夢里,他們坐在富貴的別院里,飲著酒品著茶,有數不清的家仆,有花不盡的家財。
最重要的是,他們住在一起,永不分開。
許默聽見鄭如謙綿長的呼吸,手為他掖了掖被角,也翹著角睡去。
隔天。
許默要去國子監學,備考會試。
家里人熱絡地準備筆墨紙硯,姜笙還提議要買一條質上乘的綾羅長袍,生怕他被同在國子監學習的學子們瞧不起。
對此,許默搖頭婉拒。
十四歲的年鏗鏘道,“再好的綾羅綢緞,不如好好學習,我去國子監是為了備考會試,不是為了拼比炫,若是同窗因為區區裳便瞧不起我,那不也罷。”
他就那樣堅定地穿著安水郡帶來的青棉布長袍,袖偏窄方便磨墨,棉布耐造不怕損毀,淺淡的青猶如他穩重的子,看著不起眼,卻始終讓人無法忽略。
就連筆墨紙硯都盡量用以前的,不額外購買。
鄭如謙吸著鼻子,“大哥,你不用特意為我省錢,三百七十兩也好,三百兩也罷,都阻擋不了我在京做生意賺錢。”
“不是為了你。”許默難拍拍他肩,“只是做自己罷了。”
京花迷人眼又如何,只要堅定心,再多的花都只是虛妄。
二進的小院位置不錯。
出門坐馬車,盞茶時間就到了地方。
國子監是整個大渝王朝最高學府,其學生又稱監生,主要招收各大世家的優秀子弟,憑借其優異表現甚至可以不用科舉即可進仕途。
但隨著科舉人才大放異彩后,國子監的監生想再避過科舉進場,就有點困難了。
為了公平公正地培育人才,現任大渝王朝皇帝下了命令,國子監可招收各地科舉后出類拔萃的學子,只要有當地郡守的手信即可。
而今,許默手中握著的,便是賀彰郡守寫給國子監的手信。
十四歲的解元深吸一口氣,邁著步伐走到國子監門口,剛要進去,后就傳來嘻嘻哈哈地勒馬聲。
接著,幾道人影自他側涌過。
有十幾歲的年輕人,有二十幾歲的及冠者,甚至還有一位三十來歲,蓄起胡須的中年男子。
這也不算意外,很多人終生都在考舉人,卻始終不曾考上。
許默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踏國子監。
冷不丁,他看到了中年男子的側臉,頓時渾凝聚,整個人僵在原地,怎麼都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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