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全民休息，連皇帝都難得休假。

姜笙曬著暖洋洋的太，旁邊是三個哥哥，正在幫張姑姑包餃子。

面是早就醒好的，也分了劑子。

大哥手最巧，拿著短圓的搟面杖，面劑子轉著上兩圈，就變了外圈薄中心厚的餃子皮。

這要是二哥在，肯定要賤兮兮地調侃，“不愧是舉人老爺的手，搟個餃子皮都比咱們好看。”

四哥五哥稍微笨點，拿著餡往餃子皮里蘸，再小心翼翼地到一起，結果出個半圓。

再看張姑姑包的餃子，一個個秀氣圓潤飽滿，連褶子都均勻又好看，真是沒得比。

姜笙剛在心底評價完，就聽見五哥的呼喚，“妹妹也來包兩個。”

頓時把頭搖了撥浪鼓。

不不不，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兩個哥哥尚且能包半圓，只會糟踐面和，就算勉強包個，到了鍋里還是要破損。

煮餃子變了面片丸子湯，那多不好呀。

小胖妞兩手叉腰，理直氣壯道，“我去燒柴火。”

這個悉，流浪那些年里，稍微長大點就開始撿柴燒火，因為只有火才能驅趕寒冷，才能維持溫度，才能在冰冷的夜晚活來。

即使這幾年養尊優，有姑姑照顧，有哥哥們疼，姜笙依然沒有忘記如何燒火，三兩下就點燃了干枯枝。

在干凈的鐵鍋子里倒滿清水，擺上足量的柴火，就可以放心燃燒盞茶時間。

姜笙剛準備會懶，小院的木門就被撞響。

是撞。

像什麼大型用一下下對著門沖鋒，帶起足夠大的靜，連隔壁院里曬太的老頭都被驚醒。

院子里的許默更是扔掉手里的餃子皮，沾著面的手掌置于兩側，眼底寫滿戒備。

姜三和姜四握著子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從門里看。

當看見外頭兇猛的人形后，姜三張大，姜四麻溜地卸掉門栓，兩人同時打開門，齊淮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十六七歲的年本該意氣風發自信從容，此刻卻咬著牙齦，鼻涕眼淚一齊往外涌，“壞了許兄，金鑾殿上來人捉拿安浚了。”

不安浚，他自己的老父親也被扣押住，進退不得，還要忍朱家等幾大家族的誹謗和污蔑，有口難辯。

“許兄，我們是不是錯了，科舉舞弊牽連太廣，本不是我們能夠手的。”齊淮哽咽，“父親曾勸誡過我，是我太過自信，如今竟害得他深陷朝堂，連安兄也要被抓……”

看得出來，他太過在意禮部尚書，以至于連風度都拋下，甚至懷疑起自己。

許默還算鎮定，一掌拍在他肩膀，沉聲道，“齊淮，你要先冷靜下來。”

姜笙不知道什麼時候端了盞涼茶過來。

許默抬手接過，潑在齊淮腦門上。

本來打算送口冷茶提神的姜笙，“……”

好在效果很顯著，齊淮的鼻涕眼淚終于止住，人也恢復安靜。

“齊兄張父親可以理解，擔心安浚也正常。”許默緩緩道，“朱家聯合其他利益相同的世家污蔑的確很厲害，但你別忘了，我們頭頂上還有個天家呢。”

“天家若是昏庸無道，殘暴不仁，大渝王朝豈能有當今盛世？只要科舉舞弊確有其事，只有文章確實是安浚的，天家必定不會放過舞弊者，更不會縱容他們戕害忠臣。”

這話在理。

不管北疆如何，中原地區都是平靜且安詳的，百姓們的日子談不上富饒，但也沒有流離失所，這其中天家功不可沒。

“最最重要的一點，禮部尚書為多年，豈會為了跟嫡子置氣，就拿自己的家命來賭？”

隨著許默一句句質問，剝繭地查看問題，齊淮終于醒悟，“我知道了，若是我父親沒有后手準備，恐怕早就被定罪了，而不是先審問安浚。”

“可……可我們是要保安浚的呀，之前信誓旦旦的要他幫我們，轉眼間把他送上金鑾殿，還要任由百審問，這豈不是斷送了他？”

提及這個，許默的臉也難看下來。

他不擔心禮部尚書，為多年的狡猾老臣，不可能束手就擒。

他擔心安浚，這個勢單力薄的文人才子，若是為了幫助他們揭開科舉舞弊而被人報復陷害，甚至失去生命，他們將永遠難安。

但天家金口玉言，不去就是違抗圣命，也是不小的罪名。

許默面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好大會子，他握拳頭，輕聲道，“天家只說要見文章作者，但不知道作者是誰，你只管稟報，我就是安浚，安浚就是我。”

竟然是要代安浚承一切。

齊淮大驚失，滿臉不愿，卻又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眼見著兩人就要去自投羅網。

著餃子的長宴終于嘆息出聲，“大哥，誰告訴你，上了金鑾殿，就一定會被整個京世家報復？”

許默和齊淮的腳步齊刷刷頓住。

安浚用文章揭了科舉存在舞弊，而捉刀人僅京世家們知曉，此舉的確是得罪世家們沒錯呀。

“我不是說京世家們善良，我是說……他們敢報復嗎？”長宴像是知道兩人在想什麼，“還沒殿試就上過金鑾殿的文人，普天之下也就他一人，誰敢他？”

許默和齊淮認為的保護，是把安浚藏起來，不讓任何尋到。

但在長宴看來，真正的保護是把他放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讓所有人都認識到他，關注到他，從而不敢他。

當一切都明化，誰還敢暗使招，誰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報復安浚？

“更何況，大哥你怎麼認為，安浚想錯過這個在金鑾殿上舌戰群雄的機會呢。”長宴似笑非笑，放下最完的一個餃子，“等到安浚不愿意去，你再代他赴金鑾殿也不遲。”

不管他們怎麼認為，歸結底，路是安浚的，還得要安浚來選。

齊淮和許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坐上馬車，趕到齊家別院。

當得知安浚自愿上金鑾殿，為科舉舞弊作證時，兩人將他送到齊家。

那里，有天家派來的人，正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