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去醫館，五哥跟著干嘛？

姜笙雙眼一轉，直覺這里頭有貓膩，但想想二哥才把九珍坊給自己，又點了點頭，“那就一起去吧。”

姜三在外頭勒起韁繩，姜四心地把小院門給拴上，并汪小竹一起全帶到了天街口。

醫館開門比較晚，外頭已經有病人在等待。

九珍坊的糖炒栗子一如既往火熱，苗招英將鏟子掄地飛起，臂膀明顯了不。

姜笙剛跳下來，就覺有人在注視自己。

一扭頭，看到了個穿著簡單，氣質卻格外出塵的老夫人，站在糖炒栗子的隊伍末端，正笑盈盈地看過來。

赫然是換了便裝的江老夫人。

為京一流世家，素日里穿的裳不是綾羅就是綢緞，最次也得是提花絹，想要找簡單的棉布裳可是頗費了一番功夫。

至于排在隊伍里買糖炒栗子，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看旁邊的檀月滿臉擔心就知道了，“老夫人，想吃糖炒栗子，只管吩咐小下人去買便是，何苦您親自前來。”

江老夫人輕著糙的布料，抿輕笑，“別人不知，你還能不了解？我又不是為了糖炒栗子來的。”

“可您是江家的……”檀月還想說什麼，對上姜笙探究的目，趕閉上了。

但為時已晚。

姜笙已經發現了這兩人的不對勁，正背著雙手走過來，小圓臉上的眉一擰一擰的，顯然是在思考嘀咕。

江老夫人巍然不懼，笑瞇瞇地站著，任由姜笙提防。

直到兩人相距較近，才驟然出手，輕喚著，“這位小姑娘……哎唷。”

然后，江家威嚴高冷的老夫人，一屁坐在了地上，還輕著腳腕，又驚又懼地看著姜笙。

好像在看罪魁禍首。

姜笙“呲溜”后退兩步，瞪圓了眼睛，腦袋里只有兩個字，“完了”，竟然個老太太給訛詐上了。

明明什麼都沒做，明明是老太太自己摔的。

“你你你……你別訛我，我很窮的。”姜笙舌頭都快不好使了，“我沒爹沒娘，無分文，天天吃不飽飯，還要給人家做苦力，沒有銀錢給你。”

江老夫人不說話，看了眼九珍坊，臉上寫滿不信。

“這是我二哥的，不是我的。”姜笙為了加強說服力，還起自己的胳膊，出六歲那年人拿熱鉗子燙傷的疤痕，“我以前是討飯的，討到一個壞人家里，他不給我飯吃，還拿鐵鉗子夾我胳膊，我拼盡全力才跑掉的。”

雖然四年的富足生活，養胖了小姑娘，但過往生活留下的痕跡，永遠烙印在軀上。

那兩道長且深的疤痕，別說江老夫人，連排隊買糖炒栗子的路人都驚了，眼底寫滿心疼。

檀月更是捂著，視線逐漸模糊。

要說唯一得意的，只有計謀得逞的姜笙了，放下袖子，叉著腰道，“我真的沒錢，你們不能訛我，不過看在你們是買糖炒栗子才摔倒的，我可以我四哥哥給你醫治。”

指了指溫氏醫館，還不忘補充，“我四哥也沒錢，這醫館天天往外銀子。”

江老夫人不說話，沉默又孱弱地坐著。

姜笙有些急了，尋思著出兩斤糖炒栗子，趕把這老太太給送走，又怕被有心人盯上，天天有樣學樣。

思來想去，一拍大，嚷嚷起來，“這位阿婆年紀這麼大了還要排隊買咱們九珍坊的糖炒栗子，甚至不惜扭傷腳，可太不容易了。我懇求九珍坊的東家破例送您兩斤糖炒栗子，阿婆下次找孫子孫來買吧，您這麼大年紀，要是出點事，驚奉天府可如何是好。”

一番話，既安了人，又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同時為九珍坊吆喝兩句，最后警告那些想學習訛詐的人：沒門！

大丫機靈地送來二斤炒栗子，姜笙利落打包好，輕輕擲到江老夫人懷里，諂笑道，“阿婆你能起來嗎，要不要我找人扶你啊。”

反正就是不沾自己的手。

江老夫人突然笑了，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慍怒，只淡淡道，“是我自己摔的，從來沒怪你上，怕什麼。”

姜笙淚流滿面，心底的小人瘋狂蹦跶：這話你怎麼不早說，怎麼不早說。

試探著出手，“那您是不要這糖炒栗子嗎？我們剛送出去，這多不好意思。”

“當然不要。”江老夫人面冷淡，手卻搭在油紙包上，往懷里收了收，“檀月，扶我起來。”

剛才還坐在地上的老太太站起，出矜貴優雅的氣質。

一手扶在檀月上，一手抱著二斤糖炒栗子，“不過既然你心底如此善良，我便也只能勉為其難地收了。”

姜笙目瞪口呆。

江老夫人微微一笑，拂袖離去，不沾塵埃。

姜笙覺得自己被坑了，就不應該給任何東西，但想想一個老太太坐在門口可憐兮兮，又覺得給就給了吧。

九珍坊是做生意的，免不了遇到各種小糾紛，只要對方不是慣犯，寧肯犧牲一點利潤，也不能繼續扯皮下去，影響口碑與形象。

只是可惜了，今天還沒吃上一口糖炒栗子呢。

姜笙惋惜地了角，蹦跳進溫氏醫館，想看看四哥跟五哥又在嘀咕什麼。

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在天街口的角落，剛才還拐瘸的老夫人，正深沉凝過來，眼底滾滿復雜的緒，似慨，又似哀嘆。

“老夫人。”檀月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問，“您看出什麼來了？”

江老夫人回過神，眨去眼底水汽，“反應快，機敏且不失善良，還是吃過苦之后的善良，比天真不諳世事的單純更為可貴。”

“比我想象的聰明多了，說話套，還能跟悠然居做生意，可見不缺頭腦。”老夫人取出滾燙的板栗，擱置在口，像是在嫡親孫的依偎，“至不用擔心被江家人欺了去，只不過有一點……”

檀月驚訝回頭。

江老夫人想起姜笙紅潤潤的小，靈活又威力十足地吐出一顆顆山楂籽的樣子，頗有幾分無奈地笑了，“想要融江家，到世家人尊敬，還得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