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兩字，將廖氏震到口舌發，魂飛九天。

那般殘忍的地方，那浸滿鮮的荒原，怎麼能讓江家唯一的嫡孫去呢。

“母親，母親你在說笑對不對，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廖氏紅著眼睛笑了，“母親怎麼能拿這種事說笑，這不合適。”

“我沒有騙你。”江老夫人語氣淡淡，“他真的去了北疆，要去接替他父親的位置，要去守護家國安康。”

可那也意味著要流，要傷，甚至魂斷異鄉。

廖氏腳發，幾乎要站不住，踉蹌著搖頭，“他為什麼要去這種地方，為什麼要去北疆，在京好好地做貴公子不行嗎，為什麼？是廖家？是我？還是什麼？”

“對，是。”江承瑜剛接兩個字，就被江二夫人再次捂住。

是廖家，但也不是廖家。

廖家只是催化了他前進的步伐，真正的原因還是廖氏，是尷尬的母子關系，是難以面對的生母親。

京的謠言或許會很難聽，江承愿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

但只要他能夠獲取勝利，只要他能夠活著從北疆歸來，過去的所有都將被洗刷，人們只會記住他現在的份地位。

這也是江老夫人支持嫡孫離去的原因。

“不，不可能。”廖氏依舊搖頭，“承愿他答應過我，要留在京，永遠不會上戰場，永遠不會走祖輩的老路，他明明答應我的呀。”

可是孩子已經走了，走之前甚至不愿意跟告別。

廖氏抑著泣，癱倒在地。

可以不相信江二夫人，不相信西院的所有人，但沒辦法不相信江老夫人說的話。

他真的走了，枉顧從前的叮囑，義無反顧上了戰場。

面對鮮，面對殘肢斷骸，面對兇猛敵人。

“承愿，你要平安啊……”廖氏發出歇斯底里地哭聲。

江二夫人在旁邊紅了眼睛。

只有真正生過孩子的人才知道，能像江老夫人那麼果決狠心，把孩子推上戰場的人沒有幾個。

更多的母親不求孩子富貴，不求孩子飛黃騰達，只希他們好好地活著。

活著就好。

廖氏哭到近乎昏厥，被丫鬟攙扶著才能站起來。

也許是主心骨被掉，沒有之前的冷傲，孱弱又沉默地轉。

在即將出門的剎那，用虛弱卻堅定的聲音道，“廖家的事我去解決，我兒既然上了戰場，就不能再讓任何人抹黑他。”

隨著木門打開又閉合，整個西院歸于平靜。

江二夫人帶著兒過來見禮，江承瑜熱烈地打著招呼，贊嘆荔枝冰很味。

姜笙心不在焉地點頭。

廖氏其實算得上很好的母親，不僅呵護江承歡，亦疼江承愿如命，聽剛才的語氣甚至要跟廖家對抗。

可為什麼，就是不呢。

沒人知道這個答案。

姜笙告訴自己，也只是忽然間好奇，并沒有想要探究的意思。

可從德仁院離開，抵達二進小院，小妞妞的臉上都沒什麼笑容。

看著張姑姑燉了牛，看著鄭如謙帶回來九珍坊剩下的糕點，看著長宴又重新出六塊木頭，看著溫知允抱著塊石頭當寶，看著許默面微紅地歸來。

周圍的一切明明都在轉，卻帶著不真切的覺，飄在耳邊，游離在腦外。

有誰在。

一聲又一聲，像是拍著襁褓的烏發祖母，又像是滿面淚痕的年輕廖氏，最后變滿臉褶子的老婆婆。

“誰家的孩子，怎麼可憐扔在田里，死冷死可怎麼辦喲。”

“囡囡乖，囡囡睡，囡囡是個好孩子。”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呀，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最后變奇奇怪怪的嗡鳴，震到姜笙皺起眉頭。

不悅，委屈，心酸，哽咽，空，復雜的緒飄在心頭，像是自己的，又像是別人的。

姜笙有點無措。

覺得自己應該逃出去，但又辨不清方向，只能地抱住自己，蜷再蜷。

可那些緒啊，得寸進尺，竟然小了包圍圈。

姜笙怕了，在想要不要跟這些東西拼命，要不要壯著膽子逃跑，要不要同歸于盡。

直到，一口香噴的牛塞進。

調料富的紅燒直充腦門，香爛的在舌尖滾，瘦不柴，不膩，筋骨爛，味悉又真切，連接著那個真實的世界。

姜笙睜開眼，就看見張姑姑拿著筷子，笑盈盈地問，“要不要再來一口？”

倏然咧開笑。

“你這孩子笑什麼，難道不好吃？”張香蓮嚇了一跳，親自嘗上兩口，確定味道沒有差錯，“又或者，你不吃牛？”

姜笙趕點頭，“吃吃，吃，特別吃，姑姑再來一口，啊……”

于是夾著筋腱的牛再次塞進，香的食驅趕走所有霾，帶來明與希，帶著鋪天蓋地的。

飯桌上。

姜笙火力全開，吃到油滿面，心里胃里全部充實。

“多吃點，看你的。”鄭如謙一邊笑，一邊給夾菜。

許默在旁邊說起見聞，“廖家不再提及家主被打的事，甚至還在努力下去。”

“為什麼？”長宴有些驚奇，“廖家反復嚷，不就是等著江家服，為了江大公子的名聲做些易。”

比如繼續給廖家當靠山，亦或者是打九珍坊等。大風小說

這些世家大族，哪怕是被打掉兩顆牙，都能用來換取利益，當真是心思復雜到極點。

“聽說是江夫人去廖家求了許久。”許默瞟了眼姜笙，“齊淮告訴我的小道消息，江夫人在廖家跪了半天。”

說到做到，真的為江承愿平息了事端。

可那又跟姜笙有什麼關系呢。

小姑娘端起冒尖的碗，滿臉幸福道，“姑姑燉的牛太好吃了，下次還要多燉點，最好跟羊一起燉。”

張香蓮大驚失，似乎在憂愁羊的價格，又像是懷疑羊跟牛能否一起燉，燉出來得什麼味道。

全家都低聲笑起來。

飯到尾聲，有人敲門。

汪小竹放下碗筷過去，沒引進什麼客人，倒是帶來一封輾轉月余的信封。

許默為老大哥，義無反顧地接過，打開信封，越看越皺眉頭。

“大哥，誰的信。”

“大哥，容是什麼呀。”

大家紛紛好奇，距離最近的鄭如謙干脆撅著腚湊過去，目正好落在最后一頁最后一行上。

“吾于草原獲取小羊十數只，已經截留下來，奈何僧多粥，盼二哥能早日帶走，以吾妹肚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