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地宮

在易羅殿外值守的幾個世族道人初始見得此景，還大驚失了番，慌提起炁海中的真炁，只疑心是沈澄或者趙通聚眾打上了門來。

但待得雲藹開散，看清那些遁中的人影后。

他們臉一垮，嘀咕幾句后，又盡皆散去。

「貧道鶴，有要事在，需得求見蕭世兄，煩請諸位賢弟為我通傳一二。」

那行來人中，一個為首的道人上前幾步，拱手笑了句。

「世兄……三郎正在接見艾曲師兄，你還是稍待片刻罷。」

儘管心中老大不願，知曉鶴選在此時帶人趕來，明顯是想來分潤好的。

但礙於漆吳氏的族名和鶴的玄修為。

幾個值守在易羅殿外的世族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終是一人被不過，勉強拱了拱手，乾笑一聲道。

「艾曲……這人也趕過來了？」

鶴心下微微一沉。

他見與自己答話那人的面容頗有些悉，腦中一轉，便也辨出了此人份，大笑道：

「不知尊駕可是長右謝氏的謝良？我與尊駕七年前曾在金臺法會上見過一面，今日見面，尊駕風采卻是更勝往昔了！實有雷風相與之威儀，我也難免自慚形穢！」

那名謝良的弟子見鶴居然還識得自己姓名，哪怕只是恭維話，真正做不得數的，心下也不一喜，道：

「世兄也聽過我謝良的名聲？」

「自然，謝兄當初在金臺法會上，不是以一頭白羽雀斗敗了山喬氏的幾位好手，還因此賺得了十瓶翠華丹嗎？」

鶴負手在手，微微一笑：

「此事，某可是記憶猶新！」

在這話下，謝良神緩和了許多，態度也熱絡不。

不顧幾個值守同伴眼，他將鶴、嵇月潭等眾請一座偏殿。親自奉茶以待。

而在鶴拿出一瓶赤乙丹后。

謝良更是毫無顧忌，將這幾日值守時聽得的一五一十言了遍，最後在鶴的親自相送下，才歡天喜地離了偏殿，向蕭修靜通傳去了。

「區區一個紫府，他那一脈的份在謝氏也不甚高，你何苦屈尊降紆，去奉承這個蠢？」

在謝良離去后，見鶴仍是立在殿門，遙遙以目相送。

嵇月潭深深皺眉，不悅道：

「還為此舍了一瓶赤乙丹？值得麼？」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嵇兄，你這驕矜的脾可得改一改了，不然我看你日後必是要吃個大虧的。」

鶴頗多無奈的瞥了他一眼，道：

「再說了，那赤乙丹可是我個人私藏，捨出去，連我這個正主都未有什麼言語。你一個看客，又急什麼？」

在正統仙道的修行中，若就玄二重「攝取五」境界，便是需尋得先天五行之，填充龍虎爐鼎，使之由虛化實，真正存駐。

不過先天五行之並不好覓。

哪怕世族家大業大，也絕供養不起如此之多的族人。

縱是嫡脈出者，都需經得一番磨礪考校，才能得一二下賜，遠非人人都能夠有份。

既然如此。

在玄境界的修持，便也唯有退求其次，尋得後天五行之屬的外丹、靈藥，來填充龍虎爐鼎。

不過這樣一來。

於道基上面便難免要略遜一籌了。

而鶴方才所贈的那瓶赤乙瓶，便是火行的大葯，雖是後天之屬，但也同樣珍貴不凡。

嵇月潭眼下正是在攝取五這一門檻上，時常為修道資糧所苦惱。

眼見鶴三言兩語間便把一瓶靈丹大方贈了出去，贈給的還是一無名小卒。

哪怕赤乙丹並非他的什。

也著實是心疼不已……

「區區一瓶赤乙丹，舍了便舍了，計較什麼！你我若是能夠進到地宮，所得的機緣，哪樣不是遠超這瓶赤乙丹！」

鶴豪氣一揮手，大方道。

而見鶴這個正主都不以為然。

嵇月潭也懶得多言，只是搖搖頭，換了個話頭：

「算了，不過你同蕭三郎素有，依你看來，蕭三郎可會借出水火井，讓我等進到地宮中去？」

此話一出，倒是讓鶴皺眉半晌，遲遲不語。

「難，難，先前我等故作姿態，並不肯投效他蕭三郎，而今卻又被形勢所，偏偏求到了他的頭上……」

沉許久后。

鶴終是苦笑了聲，無奈道：

「若我是蕭三郎，怕也是心下不喜，難保不會拿一二。」

如今天中的四口水火井。

宗派和世族的所擁數是對半開。

沈澄和趙通自不必多提。

哪怕明面上諸修皆是四院弟子，但鶴等人，終究是世族出。

除非是想要自絕於家族，否則縱是再眼饞地宮中的機緣，也絕不可去同他們聯合。

而至於劉觀和司馬明業那，因一樁舊日恩怨，鶴也是不向他們低頭。

似這樣細數下來。

鶴等若還想進地宮中，也唯有向蕭修靜來求個面了。

嵇月潭聽完之後，默然片刻，忽得目芒一閃，沉聲道：

「拿便拿罷，這也是應有之義，我卻不怕蕭三郎拿，只怕那口水火井……」

「水火井？」

鶴不明所以。

「方才你也聽那個謝良說了，這幾日，可是有好幾個鍊師來尋蕭三郎，艾曲、喬恆、衛桐柏……若那水火井是限定了人數出的，你說，蕭三郎他會如何考量？」

鶴聞言不皺眉，半信半疑道：

「雖是旁門純，但好歹也是證得了純道果的大人，火霞老祖留下的制，哪會如此不堪？月潭兄你的這話，倒是有些不切實了。」

「但願如此。」

嵇月潭搖頭。

兩人之後倒是無話，只枯坐偏殿中。

也不知是蕭修靜有意為難，又或其他。

直待得兩日過去，那謝良才又轉進來，躬一笑，言蕭修靜相召。

「爾等便好生安坐於此，勿要。」

鶴先與嵇月潭對視一眼，又對追隨自己的那一眾人吩咐幾句，這才跟著謝良，朝易羅殿行去。

待得一路穿堂過室，走到了金橋上。

兩人行不過里許，便見方偌大石臺上，一個容貌姣好，如若絕子的男修正靜靜盤膝打坐。

在其畔不遠。

便是鶴日思夜想的那口水火井……

見有腳步聲接近，蕭修靜微微將雙目一睜，臉上流出一莫名笑意，道：

「世兄，數月未見，世兄倒風采依然，還有這位嵇世兄，你我雖初次見面，但嵇世兄的大名，蕭某卻久有耳聞了。」

見蕭修靜這般招呼，鶴和嵇月潭皆不敢怠慢，忙拱手施禮，口稱不敢。

而未等寒暄幾句，蕭修靜便直正題：

「我知曉兩位世兄的來意，你我皆是世族出，同氣連枝，理應守相助才是，借水火井一事，自然好說。」

鶴心中一喜，但還是存了個提防，不忘稽首道：

「三郎果真高義！不過在進地宮后，這所得之，卻又該如何分潤？

三郎既然大方借道，我等也並非不知恩之人，理應有所回報才是，絕不令三郎吃虧！」

「四六。」

蕭修靜微微一笑。

鶴和嵇月潭聞言皆心頭一震，暗罵蕭修靜此人倒是貪得無厭！

這進到地宮中的機緣。

居然要足足分潤四出去？

自家一番出生死，結果卻白白便宜了蕭修靜，令他坐其，任誰都是難以接！

不過眼下形勢比人強，蕭修靜據了這口水火井，無疑便是掐準了幾人的命脈。

若還想進地宮爭一爭造化，無疑就要求他頭上。

「要予四出來，這是否太過，還——」

鶴住心底那一怒氣，小心組織措辭，而話未說完，便被蕭修靜淡聲打斷。

「反了，世兄，是給我六。」

他笑了一聲，抬指輕輕點了一點，道：

「而你們自己，留四……」

鶴和嵇月潭神驟變，眼中閃出一厲。

蕭修靜卻對兩人反應視若無睹，自顧自一笑：

「這幾日間，可有不人來尋我，我同他們所言的，也皆是這言語，一般無二。當然，兩位世兄若覺得條例太苛……」

言到此。

他將袖輕輕一抬，做了個送客手勢，其意不言自明。

「……」

對面沉默了許久，寂然無聲。

過了半晌，鶴才冷臉道：「蕭三郎，好手段！某今日算是領教了！」

「世兄若肯早來助我，又如何會有今日言語？」

蕭修靜搖頭一嘆。

而在法契上滴落，寫下姓名后，鶴面沉如水，更不復先前的從容灑之態。

他也不與蕭修靜作別，將一縱，就化作一水浪騰空飛起，須臾遁出了金橋，形不見。

嵇月潭暗暗嘆了口氣，將手抬起，剛也在法契上滴落時，卻被蕭修靜忽得打斷。

「蕭世兄，這是何意？」

他皺眉道。

「我聽聞嵇世兄曾被貴族的嵇法闓真人留在邊，教導過一段時日，不知此訊可真？」蕭修靜問。

「非我一人，那一回嵇氏足有百十子弟，都被九叔帶在邊教導，只可惜我等差了一籌，無一人能九叔的眼。」

聽蕭修靜突然問起此遭。

嵇月潭眸微不可察的一沉，但也並不算意外，只如實開口……

……

當年在爭奪道子席位時候，嵇法闓在君堯面前屢屢挫，不論如何想法設法，都難扳回局面，反是眼睜睜看著君堯主了周行殿。

心灰意冷之下，或也是為了暫避鋒芒。

嵇法闓便也回了嵇氏，索來個眼不見為凈。

而在那之後數年。

許是出自嵇氏族主的授意。

不嵇氏的年，都被送到了嵇法闓所居的玄化島上，由嵇法闓來教導修行。

彼時嵇月潭的祖父還未失勢，自是花費人，將嵇月潭也給塞了進去。

不過那一眾人，卻無一人能得嵇法闓的青目，嵇月潭也自難例外，草草收場。

而時至今日。

回想起自己在玄化島修行過，卻已是了嵇月潭心中的一樁痛。

當初若他能夠更勤勉則個，得到嵇法闓的一二看顧，哪怕之後局勢再壞，也不會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被局勢所，連行事都難自主……

「哦？原來如此？」

蕭修靜故作訝然，旋即又雙目正視嵇月潭，緩聲一笑，略頓一頓，道：

「嵇世兄倒是可惜了，我想，當初你若能得嵇法闓真人的看重，恐怕令尊——」

「蕭修靜！」

嵇月潭猛得暴喝一聲，怒氣難抑：

「東拉西扯，你到底想說什麼？！」

蕭修靜神不變：

「我知道嵇世兄人大恩，於行事難以自主，我也知曉，那予你恩惠之人，是嵇氏的天盤真君。

此人同陳玉樞有奪妻之仇，殺子之恨……你在進天前，是得過天盤真君吩咐，要在此地，將陳珩給挫骨揚灰！」

嵇月潭聞言怔住，一時默然無語。

「而湊巧，我的兄長喬彥又死在了陳珩手上，他殺了喬彥，那便是將我的面放至地上踩。」

蕭修靜語聲驟然一冷：

「嵇世兄，我只是想同你說，你若能殺了陳珩，把他腦袋帶回來給我……我非但不收你分毫錢貨，事之後，我還要贈你資糧，助你修『攝取五』境界！

如何！你可能應我？」

半晌沉默后，嵇月潭苦笑一聲，拱手：

「……蕭三郎，我本就要殺他，你這句話，倒是更堅我心了！」

「陳珩有劍籙傍，不知天盤真君給了你何，讓你可以誅他？」

蕭修靜起來到嵇月潭面前，將深深一躬，懇聲道：

「嵇兄的手段，可能殺得了他？」

嵇月潭也不答話，只手袖，捉出一枚寶珠和一口小鐵盤，微微一現，便重新收回袖中。

「好大的手筆？！」

待得辨出質后，蕭修靜瞳孔深深一，又忍不住看向嵇月潭：

「不過嵇兄，那你——」

「我已將《日中存修法》這門聖法決修得了高深境界，尋常紫府修士的攻伐，都難破開骨骼，傷我臟腑！」嵇月潭眸冷厲。

「天盤真君倒是捨得出呵！既然如此，大事已定！」

聞得此言。

蕭修靜再無疑慮，掌大笑：

「陳珩死矣！」

……

……

而數月過後。

流火宏化天，明德殿。

這一日。

陳珩忽覺下玉榻有震之傳開，樑柱微微發。

他起推窗，自外一看，臉上便微微流出一抹喜。

「時機總算是至了！」

他道。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