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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地兩個組頭都死了?”
香園中,正在細品繡樣的繆瑞云,聽到王月生進來就說火廠的壞消息,不由抬起臉來,詫異地問王月生。
月生放下琴,恭敬稟道:“劉組長素來勤快又聰明,小點子不斷,按著鄭姑娘定的規矩,我常給他發賞銀。他手里寬裕了,就在佘山下的村子里定了個小丫頭要做妾。他娘子因此常和他鬧別扭,他更不肯回家了,結果沒想到,陳組副那個老,趁虛而,與劉家娘子暗通款曲,做了鴛鴦。不曉得哪個告訴了劉組長,劉組長便將陳組副騙出來游河,給他茶里下了毒。”
繆瑞云目疑:“那劉組長怎麼也死了?”
月生道:“據船工給衙門代,他一見陳組副模樣不對,嚇得喝問劉組長可是給茶湯做手腳了,誰想老陳上竟是揣著鑿子的,臨死怒急,撲倒劉組長,鑿了他的面門和太,老陳又哪里還能活。”
“哦,如此,”繆瑞云盯著地上斑駁如銅錢錯疊的樹影,又問道,“縣衙審桉時,你去聽了麼?那船工什麼來頭?”
月生明白繆瑞云疑心此桉沒那麼簡單,娓娓道:“回阿太的話,月生與孫老爺,都去聽審了。船工是江北來賣力氣的,出事后立刻靠岸呼喊,若為謀財害命,應不會如此。若說仇怨,縣尊將陳娘子、佘山的小妾、陳劉兩家的鄰里都問了,皆道不認識船工,想來也沒仇的。”
繆瑞云點點頭,沒有追問下去,而是了太,和風細雨道:“今日還是彈《瀟湘水云》吧。”
月生卻還沒將正事說完:“阿太,福建的商巡有心肅清閩浙海域和弗朗基人勾結私販的匪徒,又招募了丁壯,問我們火廠要三百把合機銃。火燒火燎的當口,乙組出了此事,葛洪的同鄉又還沒南來,顧爺倒推舉了一個老鐵匠過來,說是幫他打制過送去崇明的鐵,懂怎麼打百煉鋼,正是銃管的要所在。”
“哦?”繆瑞云眸一閃,“昨日阿潛還來請安呢,沒聽他提及。這孩子,怎地這麼。火廠出了事也不說,他要往里頭帶人,也不說。”
王月生莞爾:“孫老爺、顧爺,他們做大事的男子,都惜言如金,沉穩有度。”
繆瑞云抿笑笑。
月生這丫頭,偶爾還是能出從前在秦淮河做使時的底,再是將清冷之掛在面上,骨子里對非富即貴或有才的男子,還是附的,不像鄭丫頭,心氣竟始終與男子無甚分別。
繆瑞云于是點頭道:“這倒也不妨是個因禍得福的開端,阿潛是我帶大的,沒有親,有養親,他能慢慢地往火廠進人,是好事。你不妨今后也多從旁推波助瀾,慢慢地,咱們從福建弄些老鐵匠來廠中。我看孫元化遲早要去京師工部求,他們這種文人,哪里真會甘心一輩子在作坊里。”
……
佘山的五月,梅季未至,氣候舒爽。
又時有鶴唳華亭、鹿嬉林間,是以和深秋層林盡染時分一樣,最是游人如織。
武圣廟前也是香火旺盛。
“主子,那個綠丫鬟攙著的,就是繆瑞云。”
林中,賣沙果“水”(一種果蔬飲料)的小攤邊,戴著南直隸婦人時興的遮圓帽的韓希盈,目兇戾之氣,低聲與同樣打扮的佟喜玉低聲道。
佟喜玉吸熘了一口爽口的水果飲,斜瞥一眼自己的小奴才,又回頭問自己的頭號家丁加姘頭李得勝:“瞧仔細那張老臉了嗎?”
李得勝殷殷道:“回主子的話,瞧仔細了,主子想何時手?”
佟喜玉羊作地問韓希盈:“丫頭,是你的仇人,由你給老婆子定個死期。”
韓希盈卻已收了恨意,語帶乖巧之意:“主子出面替奴才作主,要這老東西三更死,的命定留不到五更。不過,眼下才一更天,杜大哥剛進火廠、帶那些新手鍛打銃管,還不得機會去瞧高爐那邊和大炮的泥模怎麼弄。再者,他說我姐夫在給孫元化畫各種火的新書,他想等我們北撤時,連人帶書一道弄走。奴才以為,先不手弄死繆瑞云,否則,老太太一出事,顧家各種慌,我姐夫的書定會中斷。”
佟喜玉齜了齜那口齙牙,滿意道:“阿盈,此番咱們這一隊人馬若真把造炮的法式得到了,回到赫圖阿拉,咱老佟家沒準能抬旗,進到四貝勒的旗下。屆時,我找福晉出面,給你找個牛錄額真,讓他收你做義,你將來日子能好過許多,在建州抱著你姐夫做個小主子,不在話下。”
若非人來人往,韓希盈自是要跪著謝佟喜玉的安排。
打心底認為,老天爺終究是憫恤韓希盈的。當年在松江得不到的人,能擄去異族那里做鴛鴦,也算得好事多磨、終稱心意的結局。
姓鄭的小賤人肯定也要擄去赫圖阿拉,自己要看著為最低賤的包。至于大姐韓希孟,倒令韓希盈難以抉擇如何置。姐妹倆的年和時代,畢竟還相融洽,韓希盈有些舍不得像弄死繆瑞云一樣,弄死從前對自己不錯的親姐妹。
數日后,這心懷鬼胎的一窩人,匆匆來到太倉海邊,與佟養正、佟年父子接上頭時,佟家傳達的計劃,解決了韓希盈的難題。
“崇明島的炮反正帶不走,四貝勒的意思是,讓岳讬主子和咱們的人,將那個鄭家莊轟平嘍。一來是多出一出順那口惡氣,二來是給建州的漢民狗奴才再立個威,看他們誰還敢往南逃!”
佟喜玉一聽皇太極這個指令,就覺得有趣,遂向二哥佟養正問道:“那也是等到你們從那個姚千戶手里買到火銃后,再手?”
“嗯,”佟養正點頭,“可巧,聽說姓鄭的要給自己的侄兒在莊子里辦一頓喜酒,大宴賓客,若能一道轟死幾個有頭有臉的人,更是大功一件。”
韓希盈聞言,思及從打探的形來看,韓希孟至今仍在崇明,屆時定也火炮程中,是死是活,就由老天來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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