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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希盈見到鄭海珠時,一把扯開了自己的面紗。
沒有馬上開口,而是準備先專注地對方認出自己時,一定復雜得十分彩的表。
如愿了。
鄭海珠眼里瞬間的震驚,令韓希盈獲得了比在夢中與顧公子纏綿還要巨大的快。
當年在公堂上的駭懼、無措、屈辱,都因被主人刻意清晰地復盤,而加持了復仇的歡愉。
“阿珠姐姐,”韓希盈睥睨著鄭海珠,“狼行千里吃,狗行千里吃屎,你不過就是條草狗的能耐,卻自認為狼,目空一切,總算得了今日。”
言語的嘲諷不夠解氣,韓希盈多麼,現在,立刻,馬上,丑陋的杜鐵匠,就可以獲得佟喜玉主子的允許,在了數月后,能當著韓希盈的面,酣暢淋漓地折磨一頓姓鄭的賤人。
但和杜鐵匠,還有在場的其他佟家包一樣,猶如被豢養的惡狗,雖然可以隨時亮出尖利的牙齒,卻也懂得要看主人的臉、聽主人的號令。
佟喜玉并不像在四貝勒前請命時表現出對順之役的不甘,以及對鄭氏的深怨,只是冷冷地對眾人吩咐道:“人齊了,先去佘山,再往海邊去,等著接應主子和我哥。”
主子?我哥?海邊?
鄭海珠心道,崇明那頭的阿山,不知是這人口中的“主子”還是“哥哥”,不論是誰,都說明,眼前這個齙牙漢,顯然在后金人那里份地位不低,并且全家都重,能追隨后金的貴族南來。
歷史上的這個時期,在后金到重用的漢人,只有佟家。
又打量與韓希盈同來的男子,吃驚地辨出,這男子穿的子,是自己松江火總廠的工匠服。
越發確定,韓希盈方才給多半姓佟的齙牙人的一沓書頁,是圖紙。
鄭海珠被反剪的雙手輕輕地移自己系在腰間的帶。
被擒時,當初馬祥麟送給的鋼鑿子,已經被搜走了。
但還有一條圍。
鄭海珠平素奔波,與江南大部分勞碌的婦人一樣,穿的是布布,只在腰間系一件短,以遵從此世的禮教,遮蓋住子從部到膝蓋的曲線。
黃尊素的妻子姚氏,帶領學生們去范思哲管理的裁坊勤工儉學時,制得最多的,也是這種銷量甚好的短圍。
姚氏對穿著打扮本就講究,又于細微著風雅之意、見文士之氣。傾心于鄭海珠出口日本的煙袋上的無錫青竹淺刻,便請匠人專門雕了些蝙蝠、如意的小件,綴在圍上,送給鄭海珠穿,好教再是追求方便利落,也不至穿得過于寒磣。
此刻,鄭海珠手腕被縛,手掌與十指卻尚能用力。沉默地忍著韓希盈狠掐的推搡,勉力扯下一個個青竹綴飾,任這些輕飄飄的小玩意兒,在黑暗中,一路無聲地落在地上。
佟喜玉指揮手下將尸理了,又在門口掛上近日松江府發放的布幡,表明店里有痘疫,往來客莫要叩門投店。
眾人到附近江面,上了接應的搖櫓船。
這艘暗夜里幽靈般的木船,鉆泖水,停在不遠的佘山腳下。
“阿盈,你引路,”佟喜玉道,點了五六個人,又轉吩咐杜鐵匠和另一個看守鄭海珠的家丁,“你們看好貨和人,不準貨,更不準人。”
兩個奴才喏喏應了。
韓希盈心里不忿佟喜玉對鄭海珠,似乎不像此前表現得那樣憎惡,但仍乖順地快步走到前頭。
明白,自己還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能令佟喜玉這位主子,為了替手下奴才殺人出氣和捕獵郎,而親自走一趟半山腰的顧家別業。
此前唯恐佟喜玉慮及夜長夢多,拿到圖紙、抓到鄭海珠就撤離松江,不愿上佘山劫走去探祖母與母親的顧壽潛,遂添油加醋地告訴佟喜玉,繆氏從前是皇后的宮人,且頗為得寵,地位不遜于當時的幾位大珰公公,坊間盛傳,老太太在佘山的小院里,藏著不賜的寶,是以小院雖是顧名世老爺子出錢所修,顧家那幾房非是繆氏所出的兒卻從不踏足那里,唯繆氏殊的孫兒顧壽潛,偶爾能去那拜謁庶祖母。
佟喜玉聽了,彼時面上不顯,但在吳淞江安然上船后,已告訴韓希盈,繆氏命殞今夜,不問題,若還得了明宮的珍寶,回赫圖阿拉獻給大汗,韓希盈離包份、被恩準抬旗,就更十拿九穩了,韓希盈當即還以知趣的耳語:主子一家居功至偉,理應留下五寶貝。
半月如一片慘白的斧鉞,懸于中天。
夏的林間,蟲聲聒噪,時而響起的鴟梟鳴,卻又嗚咽如鬼泣,立時添了幾分森之氣。
行山不久,韓希盈指著前頭一片不甚鋪張輝煌的亮道:“那個院子就是。”
佟喜玉瞇眼辨一辨,低聲道:“周遭沒其他屋子,這老婆子倒像真山林里的薩滿似的。”
韓希盈譏誚地撇撇,旋即,又泛起一層無人能在暗夜里看出來的期待神。
繼續一馬當先,往前探去。須臾折轉,稟報佟喜玉:“主子,門口有乘轎子,兩匹騾馬,應是顧二哥采辦了貨運上山的。顧二哥果然在。”
佟喜玉揶揄道:“小丫頭,老娘瞧你此際,哪里還有什麼煞氣,滿當當都是要做新娘子、和你那姐夫房花燭的喜氣了。”
韓希盈大膽撒道:“主子,該殺的人還是要殺。”
佟喜玉笑笑,手一揮,與家丁們向院落。
眾人在寂靜無聲的木門外稍作停留,又分兩路往后院包抄。
過后院的磚墻隙,韓希盈看到兩間寢屋仍亮著燈。
其中一間的窗欞上,映著綽綽人影,還有蒼老的聲和年輕但低醇的男聲約傳出。
死老婆子,這麼晚還拖著顧二哥說話。
不過,你這老東西,馬上就去黃泉路了。
“翻進去。”佟喜玉下令道。
話音一落,手最敏捷的兩個已竄上磚墻,“噗地”落地后,急奔往前院卸掉門閂,好讓主人進來。
韓希盈跟著佟喜玉,竄被打開的木門。
然而,只聽“啊啊”幾聲慘,兩個家丁被突然飛出的弩箭倒在地。
與此同時,距離不遠的寢屋,亦傳來兵刃相接的刺耳之音。
“留活口!”
繆瑞云老邁但沉穩的嗓音響起來。
佟喜玉和韓希盈來不及轉出逃,耳廊跳出的兩個壯碩漢子,已將們踹倒在地。
繆瑞云和一個青年男子走到月下,后則跟著劉時敏。
韓希盈抬起頭。
從獵手淪為獵的,驚懼地看清,那男子并非顧壽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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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各位,本來想傍晚再寫兩千字的,但臨時又得去接工作了。覺特別對不起一直支持我的讀者們。為了生計,沒辦法,寫網文無法維持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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