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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英華》 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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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乾珬接過竹香斟的茶,輕抿一口,和聲道:“繆郡主方才說,這茶什麼來著?”

竹香稟道:“回殿下,這蘭雪茶,采自紹興府。”

“哦,”朱乾珬頷首,“寡人學時,就聽師傅說過,歐永叔公有言,兩浙香茗,以越王勾踐當年鑄劍所出為上品。”

屋外院,繆瑞云和劉時敏正在審問佟喜玉的手下。

今夜這些不速之客被拷打時發出的慘嘶,毫沒有影響到朱乾珬。

這位正當男子盛年的皇族,繼續悠然地啜飲茶湯,間或嘆道:“兩浙本也是我家后院而已,可惜寡人的幾位先祖,終其一生,也未飲得如此好茶。”

繆竹香哪敢接話,只垂眸靜立。

竹香侍奉繆瑞云經年,歷來也沒與大人明里暗里地打道,即便面對劉時敏和寧德鄭公時,亦沒有此刻的發怵

眼前的建文帝后裔,繆阿太的侄兒,尚以“寡人”自稱的頭領,他們這些扎回故土的戰士的真正主人,竹香今日是頭回見到。

竹香覺得,分明對左右侍衛奴仆都言語平易的朱乾珬,總蛇鱗寒似的森氣。

院中的拷打暫歇。

又隔了一陣,繆瑞云與朱乾珬派去督審的近衛,走進屋來。

繆瑞云方才認出韓希盈的剎那,實則已略松一口氣。

顯然,今夜從天而降的這伙歹人,并非京師來的刺客。

萬幸,不是自己麾下出了什麼告者。

“殿下,”繆瑞云帶了請罪之道,“是老從前得罪過的一個小丫頭,來尋仇,驚擾殿下了。”

朱乾珬忙站起來,扶著繆瑞云:“姑母莫急,先坐下飲茶,歇口氣再說。”

竹香忙奉上蘭雪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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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瑞云潤了潤,復又開口道:“那個本地富紳韓家的丫頭片子,數年前被顧家的長媳當槍使,要害姐姐,教我和鄭姑娘穿后,去遼東給個游擊將軍作妾,算是形同罰邊的懲戒。不曾想投了建奴,竄回南邊來學火法式。臨了拐到這里,想順便取我老婆子的命。”

“哦……”朱乾珬向后靠在椅子上,道袍垂,如玉山微傾。

公子向敬立于門檻的劉時敏:“我想著也不太會是京中的刺客,龍椅上那個若真如劉將軍所言,大行在即,皇城外應正是一鍋粥的時候。就算姑母,或者鄭首輔、劉將軍手下,真出了賣主求榮的,也該先告發那位小馬將軍吶。”

劉時敏朝前邁了幾步,坦然道:“殿下所言極是。”

朱乾珬忖了忖:“把領頭那個齙牙婦人帶進來。”

佟喜玉被推到屋中。

韓希盈和家丁們招了前因后果,佟喜玉便不必刑了。

南來后事事順遂的,乍逢離奇變故,又驚又懵了片刻后,漸漸從這院中暗布高手護衛的形里,猜測出韓希盈口中的繆老婆子,份肯定不止歸的宮人那麼簡單。

頭發蓬,仿佛落陷阱仍不倒威勢的母狼,倨傲地盯著朱乾珬等人。

朱乾珬與對視的目里卻無森然之意。

“你姓佟?家中也是明人?”

佟喜玉冷冷道:“我們佟佳氏,祖上就是真人。”

“哦,”朱乾珬笑笑,“其實祖上是哪里人,沒什麼打。出來闖的這一代,是能人,就算對得起祖宗。我猜,你一個婦人,竟能當此重任,定謀略不凡,山下,乃至松江府外,應還有強援。”

佟喜玉沒吭聲。

朱乾珬站起,往前走了兩步,繼續道:“你對手下人也不錯,竟愿為了的私怨,親自出馬。唔,其實,我也是這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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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心”二字剛說完,突然揚起袖,只見白影一閃,伴隨箭鏃飛出的風聲,院中即刻傳來子的慘

那是韓希盈的聲音。

“打中哪兒了?”朱乾珬問道。

一個侍衛來稟報:“殿下,那婦人眼窩子中箭。”

“左眼還是右眼?”

“右眼。”

“哦,是原本好著的那只眼睛。這回也不能見人了,去給個痛快吧,寡人聽不得婦人喚得這般凄慘。”

侍衛領命而去,提劍扎向在地上翻滾的韓希盈的口。

里響起最后一聲野般的哀鳴,院中旋即歸于沉寂。

朱乾珬回向佟喜玉道:“這丫頭冒犯了我的人,我饒不得。你余下的隨從,方才短兵相接時技藝不而丟了命的,不能賴我。還活著的兩個,你莫因他們招供而記恨,出來行走,攢幾個好手的部下,不容易,今后你總還用得著。”

佟喜玉這回變了神,試探道:“這位公子,你要放我走?”

朱乾珬點頭:“你本就不是沖我而來,我對你趕盡殺絕做甚?”

他此言一出,繆瑞云和劉時敏也頗震驚。

這婆娘,是真人的探子啊,而且姓韓的丫頭還說,他們拿到了火廠的法式圖,殿下怎地就這樣放走了他們?

佟喜玉蹙眉,向朱乾珬疑道:“你不是明國人?”

朱乾珬道:“什麼明人真人的,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佟喜玉自小家中富足,倒也有先生教習,知曉這句詩,品出離奇的悵然來。

院中的兩個佟家家丁,踉蹌起,趨步過來:“主子,咱走吧?”

佟喜玉遂不再猶豫,沖朱乾珬道:“公子是敞亮人,咱后會有期。”

……

杜鐵匠以手做瓢,從河中掬水洗臉,以緩解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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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月亮的位置,快到卯時了,東方天際都已出魚肚白,主子他們怎麼還未下山。

他回頭,看了看船弦邊被綁縛的鄭海珠。

這只困,一直圓睜著雙眼,四打量。

另一個佟家家丁對杜鐵匠嘀咕道:“這婦人沒生養過,條兒順溜,要不是主子不許,老子真想拿開開葷。”

他還想繼續發牢,杜鐵匠突然“噓”了一聲,示意他閉

側耳傾聽須臾,杜鐵匠低聲音道:“有船來。”

二人從鄭海珠邊快速經過,行到船尾,集的水草,往外看。

下的河面,整晚的沉寂被打破,一條獨舟緩緩游弋。

“夜航船吧?”方才說渾話的家丁著嗓子問。

“不對勁,哪有夜航船不點燈籠的?”杜鐵匠否定了同伴的判斷。

他們幾乎同時又回頭,看了看鄭海珠,確認那婦人的被堵得嚴實,只能無助地發出微不可聞的“嗚嗚”之音。

杜鐵匠慶幸自家的船停在了好地方,被蘆葦遮,便是白晝,只怕也不起眼,遑論夜里。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那搜獨行舟越來越近,如迎面而來的鬼魅。

船頭分開蘆葦的瞬間,甲板上突然亮起好幾盞火把,照得周遭一片通明。

與此同時,只聽“噗通”一聲,鄭海珠毫不猶豫地躍河里。

“快下去把鄭姑娘救上來!”

黃尊素高聲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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