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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英華》 227章 王府贅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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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鄭海珠帶著宋應星去拜見朱以派。

宋應星回客棧琢磨了整宿,一見到鄭海珠,就肅然道:“夫人,在下想來,蒸汽提桶、以水水,實非癡人說夢。好比娃兒們玩的蹺蹺板,一頭燒水,一頭水。燒水的那頭被水汽頂起來,水的那頭自然就落到礦井里。這頭水冷了,鍋蓋沉下去,那頭水的桶子便提了起來。但如此翻來覆去的要快若神助,須設法令熱氣須臾見冷。”

鄭海珠心道,果然全世界殿堂級的理工男,都是一樣優秀,宋應星很快就找到了蒸汽水機的路子,并且意識到,這種裝置,要在實際中大放異彩,關鍵是沖程的時間得短。

鄭海珠這個現代文科,對于的裝置怎樣手做出來,沒有頭緒。

但生意人總是既關心效率、又不忘安全,何況鄭海珠前世耳聞歷史上諸多蒸汽機炸的新聞,遂與宋應星道:“先生大才,但我還得提醒一句,忽冷忽熱,小心爐子炸膛。與我們火是差不多的。”

宋應星頓覺有理,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記一筆。

他善于工巧機關的設計,此前在崇明時,鄭海珠讓他在賣給姚千戶的合機銃蓋門上做手腳,他不覺為難。只是關于銅鐵容避免炸膛的注意點,初到江南的科學家,畢竟不如鄭海珠這樣已經開了幾年火廠的老板悉。

恰逢朱以派來到前廳,鄭海珠引薦宋應星后,快言快語地將蒸汽水的法子說了,功勞的高帽子都給宋先生,末了篤誠道:“小殿下,萬事開頭難,懇請殿下多給宋先生一些時辰。這玩意兒咱們要是做了,后頭大有用武之地。能有千鈞之力從深坑中水,就也能推著馬車的子向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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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以派聞言,眼睛一亮,思忖片刻,哈哈笑道:“能推著車跑,不也能推著船跑?宋先生完我魯府礦山里的水,趕再給你的伯樂謀劃謀劃,怎生用這個什麼蒸汽替代風力,推著鄭夫人的海船一日千里。來人,給先生送上儀金和土儀。”

捧著賞賜近前,匣子里五個扁船兒般中間刻字的銀元寶,另一個托盤上則是料,沉雅的澤一看就是

宋應星慌忙道:“草民尚是白,豈敢穿著袍,有失統。”

朱以派大咧咧擺手道:“先生學識廣博,非故紙堆里的朽儒可比。如今甚麼獐頭鼠目之輩,都滿綾羅綢緞的,先生怎麼就不能穿得好一點?”

鄭海珠亦在旁和聲道:“殿下的見面禮,先生辭讓才是失儀。”

宋應星這才謝恩接了,告辭前往匠造所,和魯府的木匠鐵匠們開始討論蒸汽水機。

朱以派又吩咐,將自己從典寶初選出的七八個年輕匠人們帶進來。

“鄭夫人,你再挑挑,選三四個帶走。本將軍回避,免得你有些想問的,不好問。”

朱以派離開后,鄭海珠掃視一遍眼前的匠人,都是二十出頭。

王府做珠寶的匠戶基本是子承父業的世襲做派,十四五歲開始學藝,到這個歲數,算是練工了,但又離匠頭還遠著,不至于不想挪窩。

二十來歲又正是強力壯的年紀,漂洋過海能抗得住些。

鄭海珠暗道,小王爺可以,答應了的事,辦得很用心。

仔細打量那些匠戶時,各樣面孔上的神態就各異了。

有的木訥,有的赧,有的大約因為畏懼遠行而微微向后退

只一個眉目清秀的匠人大大方方的,不但不躲,還頗有些躍躍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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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海珠沖他抿笑笑,藹然問道:“你可會做花?”

“回夫人的話,小人會哩。小人的大爺,給萬歲爺做過金翼善冠哩。”

“哦,那你說說,貴人們的花金頭面,怎麼做的?”

“用鋼板,板上的孔眼大小不同,咱拿鉗子把金子從孔眼里拉出來。意,這火候,可比馬尾提豆腐還難,一個不小心,金兒就斷了。拉完,得掐、攢、填。”

鄭海珠打斷他:“若還要鑲寶石呢?”

清秀匠人繼續侃侃而談:“填完、燒完灰胎,可就鑲不了嘍。若要鑲寶石,掐、攢的時候,就得圍著留好槽口的金邊來。最后把寶石往槽里塞去,還得銼磨、鎏、焊燒……”

匠人說得眉飛舞,鄭海珠觀察旁的幾個,皆是聽得迷,顯然其中有些工藝,他們并未接過。

鄭海珠于是羊作驚艷之,愣怔片刻后點頭贊道:“不愧是魯府的高手。小郎,南洋那邊風波險惡,瘴疬蔓延,你真的敢去?”

“小人愿往,”匠人斬釘截鐵道,“回夫人,小的祖輩十代,口口相傳,當年太祖爺賞給魯王一枚金如意云飾,攢金花也便罷了,上頭所鑲的紅藍寶石、助木剌(注,即祖母綠),皆為南洋西洋所產,更有兩顆寶石,中有金亮直線,與貓兒的眼睛渾無二致,乃世間稀奇。小人時聽爹爹講過,就惦記著這些。如今若有造化能隨夫人去南洋,歡喜還來不及,怎會怕什麼風波瘴疬。”

鄭海珠聽著聽著,心里慢慢有了計較,待那學霸工匠唾沫橫飛地說完,點頭道:“好,你算一個。”

接下來又挑了三人,說定十日后啟程,先到松江拜見新主人顧韓夫婦,再上海船往南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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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魯府,駐兗州的報員李大牛,以車夫的份迎上來。

“送我回客棧歇著。”

鄭海珠坐上馬車,行出一段路后,才對放慢車速的李大牛道:“你你徒弟去盯著王府典寶所一個姓柳的金匠,二十出頭,長得比唱戲的還俊些。看看他這兩天和什麼人打道、出哪里。”

李大牛道:“夫人疑心此人?”

“怎麼能不疑?這樣年輕,手上有絕技,留在魯府典寶所,賞賜還怕了去?這又不是做醫的,給天家干活兒沒準要掉腦袋。人長得也面,不怕娶不到本地媳婦。如此一門心思地跟我走,誰知道是不是哪家放的暗樁。”

“夫人所慮周全。”

李大牛上說著,心中未免嘆氣,倘使吳公子也像夫人這般,多疑的脾氣再重些,恐怕就不會出事了。

他正唏噓間,側忽地并過一駕騾車來。

車夫沖他揮手,指指自己的車廂。

李大牛扭頭瞧去,只見車簾掀開,一位頭戴網冠、玉面長須的公子與他頷首致意。

“我家主人,請尊駕借一步敘話。”車夫對李大牛道。

兩駕車在一僻靜棗園邊停下后,網冠公子走下車,來到鄭海珠車簾外。

“在下魯府儀賓,曹旭,見過夫人。”

儀賓,在明代,就是朱家郡主、縣主的丈夫。

說白了,比駙馬級別再低些的贅婿。

是惦記著“學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讀書人,都不想為的那類人。

因為,做儀賓,和做駙馬一樣,意味著仕途盡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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