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三把時,鎖開了,屜拉開,手腕都有些發抖,把裡面的一個塑料袋拿了出來。
塑料袋裡裝的藥,七八糟的藥。三個癟的包裝盒,一堆大小不一的棕藥瓶。各種說明書是全英文的,溫以寧一眼就看懂了。那幾個單詞像是一把頭頂懸樑的冰刀利刃,繩子驟然斷開,冰刀從的頭頂心刺進,把劈了兩半。
溫以寧手在發抖,著說明書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藥還剩下小半瓶,江連雪幷沒有帶走。低著頭時,長髮順順的遮住了臉,李小亮看不到的表,只覺得人狀態又不對勁了。
「寧兒?」李小亮剛喚了聲名字,溫以寧就崩潰了。
側過頭,眼眶紅的像染了,震驚和悲痛纏繞,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李小亮嚇著了,「天,怎麼了?這藥,這不是毒藥啊。」
溫以寧聲音啞的全然變了調,似哭不像哭,一個字一個字像是被錘頭活生生砸出來的,「這藥,這藥是甲磺酸伊馬替尼片。」
李小亮徹底懵了。
兩人去了h市的第一人民醫院,溫以寧掛了科的號,其實什麼都已明明白白,但依舊執拗的想要一個確切的答覆。出診的醫生是名副主任醫師,一看就很肯定的說:「治白病或者是腫瘤的,看這剩餘的量,病人吃的劑量應該不是很大。」
李小亮怕溫以寧崩掉,一直按著的肩,問醫生:「病能治麼?」
「那要看病,一般況是可以放化療,再配合吃藥控制住,至於是否需要骨髓移植等其他治愈方式,因人而異。不過這個病是長久攻堅戰,病人本在治療的過程中會很痛苦,治療周期也長,費用比較貴,要進行手花費就更多了。」
醫生剛說完,就有人推門進來。
李小亮回頭一看,差點沒跪在地上,「!總算來了!」
唐其琛一風塵,呼吸沒勻,外套擱在手腕上,白襯後腰的位置都被汗浸。他視線逐著溫以寧,焦急和擔心言不由衷。小半天時間,打的電話一個都沒有接,他能不擔心麼!原本下午是要接待省國土局過來視察的領導,這種會晤唐其琛缺席不得,但他實在放心不下,人親自趕了過來。
再好的脾氣也不住這種擔心,唐其琛見著溫以寧的一剎那,覺得心臟跟了一層似的。不是沒有介意,不是沒有火氣,這種況任何一個做丈夫的都不了。但溫以寧的臉實在太差,更讓他心寒的是,明明看到了,卻一臉冷漠的又把視綫挪開。
唐其琛耐著子走過來,低聲對說:「念念,你出來的時間太久,折騰一天,你要休息。」
溫以寧也沒抗拒,坐在凳子上卻也不起。
唐其琛繼續好言好語,「你還有要問的,跟我先回上海,我陪你去老陳那仔細問好不好?」
溫以寧木著神,眼神空無魂。
唐其琛握住冰涼的手,心裡沉了沉,語氣堅持了一些,「你懷著孕,待在醫院對你沒好,我顧著你,不要求你也顧著我,但我求你了,你能不能顧一下小小唐?」
大概是那聲小小唐了溫以寧的緒。順從的站起,唐其琛把護在懷裡走出了醫院。
老餘開著公司的公務車去機場接客戶,賓利送去做養護,唐其琛的路虎是柯禮開來的,他就等在外面。溫以寧跟孤魂一樣沒了主心骨,坐上副駕癱的像一株沒有生命力的枯萎植。唐其琛坐到另一邊,本能的要去握的手。可手還沒上,將將停在半空,溫以寧就把自己的手收進了口袋裡。
不讓他。
唐其琛抿了抿,也不說話,朝坐近了些想抱。但溫以寧沉默的往車門邊靠,這下再看不出來也不可能,是有意的。
車氣太低,連一向擅於滋潤氣氛的柯禮都不敢開口。
沉默一路,三個小時後進上海城。
唐其琛臉如冰霜,抑克制得已然到了極限,他扭過頭,無奈的問:「你真不打算跟我說一句話嗎?」
溫以寧臉發白,毫不退卻的跟他對視,「有什麼好說的?說你是如何瞞著我,如何騙我,如何阻止我回家嗎?」
唐其琛心底一沉,語氣溫和了些,「念念,有話好好說。」
「有什麼好說的?我哪一句沒說對?」溫以寧腦子一團,這一天的消息接收量太大了,樁樁都沉重的讓人不過氣。無解,無頭緒,無能爲力,淤積在心口了一灘爛泥,堵住了所有緒,理智下綫,只想找一個發泄的出口。
現在的是不冷靜的,任何一個詞都能煽風點火讓炸。
唐其琛肯定不會與起爭執,他只是擔心的狀況,再多的指責都能往他上倒,接著就是。
可溫以寧的況比他想像中還要激烈,眼中含嗔含怨,話一腦的說了出來:「你和李小亮串通起來瞞著我,騙我,其實你們早知道了對不對?我要回家,你攔著不讓,我每次覺得不對勁,你就說我多想,你就是別有用心!」
唐其琛克制著,耐著心思解釋:「好,我做錯了,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對,是我有失周到,是我不該擅自做主。我做的不對,我現在請你原諒我,只要你緒別這麼激烈,可不可以?」
開著車的柯禮猛怔。他跟了唐其琛十年,無論工作生活,甚至對親人,唐其琛何曾有過這麼低聲下氣的時候。
可惜溫以寧幷不領,人在陷走投無路的死胡同時,會變得短暫失控和崩潰,開始流眼淚,忍了這麼久終於決了堤,「你憑什麼不告訴我,你憑什麼做你以為正確的事?」
唐其琛心疼的不行,手要抱。
溫以寧用力推開,泣不聲的發洩:「那是我媽,那是我媽!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唐其琛強勢的把人圈在懷裡,溫熱的掌心一下一下安的後背。
「知道你還瞞著我!」溫以寧眼淚鼻涕一把抓,一會兒推他一會兒扯他的服,在風暴的中心,腦子混,到現在本無法接這個事實。口不擇言,開始胡的找藉口,「我不該跟你回上海,我不回上海,我媽就不會走!都是你,都是你!我不要你了,我什麼都不要了!」
唐其琛子一抖,雖然知道這是不作數的氣話,但心還是狠狠被刺痛。他用力了些,抱著人不讓,輕輕吻的臉、眼睛、鼻子,含蓄溫,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溫以寧的臉埋在他口,嗚嗚的流著淚。
唐其琛的聲音像提琴的低弦音,沉下去部分也有了一傷的痛楚,「你恨我怨我都可以,念兒,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兩個孩子了。」
溫以寧沒回話。
悶在他懷裡,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到了住的公寓,遠遠就看見一輛黑勞斯萊斯停在路口,景安和周姨下了車,焦急張的往這邊。
到底是放心不下人,親自守著。
車一停溫以寧就醒了,麻木的下了車,被唐其琛牽在後。走近了,景安看著的狀態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擔心的皺著眉頭,剛要開口,唐其琛打斷:「媽,您先回去。人我帶來回來了,讓休息休息。」
兒子的意思景安自然明白,雖不放心,但顧慮著好不容易修復的關係,便只能認同。
走之前,讓司機搬下來幾大袋的營養吃食,千叮萬囑:「其琛,不許和吵架,人懷孕脾氣是很不好的,你一定要多讓讓,當丈夫的人就要有爲人夫,爲人父的樣子。」
唐其琛也是無奈,胳膊肘全往外拐了。
景安走了,他和溫以寧往家裡走。這一段路的時間,溫以寧也冷靜了很多。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唯獨不變的是唐其琛自始至終牽著的那雙手。走了幾步,唐其琛忽然轉過看了一眼,眼神深邃溫和,說:「我抱你上去。」
不等溫以寧反應,唐其琛直接將人打橫抱起,放手裡掂了掂抱更後,低聲說:「輕了。」
到家後,唐其琛把輕輕放在沙發上,然後單膝跪在地上,自然而然的給換鞋。溫以寧垂眼看著面前的男人,他寬闊的肩,細膩的頭髮,以及手臂上勒出的紅印痕。溫以寧忽然就心酸了。唐其琛頭也沒抬,作很輕的給解鞋帶,沉聲說:「我知道你不痛快,但有些事,你要給我時間,我一定會給你有個待。」
這樣的唐其琛被溫加持,整個人變得溫和從容,是拼勁全力的想護周全,「我不告訴你,是因爲怕你不住。有些東西,是我自私也好,私心也罷,擱我心裡,擺在第一位的永遠是你。我怕你懷孩子辛苦,怕你多想。能做的,我都替你先去做。如果事的結果已經注定好,那過程的艱辛,我一個人承就夠了。」
溫以寧被淚泡腫的眼眶又開始泛起水。
唐其琛了的鞋,又細心的將的棉拖一只一隻套在腳上。然後抬起頭看著,眼裡似有浩海藍天,讓人看到天地寬闊和無限的安全。
他說:「以寧,未來的每一天,每一程,我都是要帶著你的,你是我的邊人,也是我的枕邊人。你有氣可以對我發,但有些話,我不許你再說。你說你不要我,不要一切。這話傷我的心了,我疼的時候,你又知不知道呢?」
溫以寧眼淚啪啪往下掉,掉在他的手背上,一顆一顆像滾燙的珍珠。
唐其琛直了背,將人抱住,吻了吻的頭髮,那點委屈頓時灰飛煙滅,他認命道:「你別哭,哭起來的時候我最疼……念念乖。」
溫以寧哽咽著說:「我一點也不乖。」
唐其琛無奈的嘆了口氣,把眼角的淚水給吻了乾淨,沉著聲音:「不乖就不乖吧,老公在,你什麼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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