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門客

一晃之間，七日匆匆而過。

極天之上，罡流層層攪，如若海中旋渦，到肆橫行。

大音震耳鼓，風聲凄厲！

此等高，已然是孤鴻難渡，便是有道行在的修士也絕難攀升至此。

稍有不慎，就會被罡風崩散護靈，從無邊高跌墜下來，落得個碎骨。

不過一座青銅大宮卻好端端矗立此間，直把這些狂猛罡流當了流水江河，將之拘拿提馭為己用。

只眨眼間。

就不知飄過了幾百山川，重重水天……

此宮樣式奇古，共分上下兩重，綠銅，寬敞非常，足有數十里廣大。

有山有水，有鳥有，樓閣亭臺在山水之間若若現，不時就有侍或子穿行其中，托盤拿盞。

這等規模形制，與其說是宮宇，不如是一座青銅小城，還更為妥帖一些。

此時一間靜室中，陳珩翻看一本前人手札，在研讀到要關竅時候，不時以指為筆，運出幾道劍氣，當空演練起來。

這是丁真君隨手自袖中出來的一本道書。

據他所言，應是能助陳珩修劍道第四境，悟出劍如一的玄妙來。

不過陳珩通篇觀讀下來，卻只覺這道書全然是在胡吹大氣，雖是說得天花墜，卻並不著調。

其中還間雜著些一些奇聞軼事，風月野史。

說是修行道書。

倒更像志怪小說。

不過此書雖通篇有著九又六的廢話，但剩下那三四分，卻也是多存著些用，讀來時候，不乏有靈一現之。

因此緣故。

陳珩也將子耐下，將那有用的寥寥幾句，反覆琢磨起來。

他既有志於四院大比，想要在五年後的比鬥上爭一爭名次，那東海龍宮一行，便是不得的！

龍君選婿，古來有之。

此舉非僅是為了嫁，也同是為了提先好九州四海的諸位人傑。

在他們尚未真正發跡時候，就施與恩惠。

日後如再相見時候，不論是敵或友，總歸也是有幾分舊年的香火誼了……

此舉雖是打得好算盤，但耗資卻不。

旁人即便有心想要效仿，怕也無那等財力。

也就東海的這支龍族家大業大，才能承得起……

而便是這般的廣結善緣，令得東海龍族人脈近乎廣布天下，九州四海出名的上真大修在年時候，幾乎都過他家恩惠。

幾次天地反覆，殺劫起時。

東海龍族也正是賴此才保有元氣。

未大傷筋骨……

而據陳珩所知。

但凡在選婿上得了頭名者，不管是否要娶龍，皆可向龍宮提出一請。

不拘是法、寶材、靈寵或是什麼雙修鼎和上乘玄功。

龍宮皆會大方應允，毫不吝嗇。

以至於上幾回，傳言河宗下院的一位英才在得了頭名后，竟大膽向龍宮索了一片上佳福地，這等漫天要價，居然也是意外得了答允。

非僅如此，龍宮還贈了那河宗弟子五百怪力士，用以助他打理福地的諸般雜務，分理靈機。

手筆著實大方。

令人瞠目結舌！

而龍宮的獎賜雖是裕，對於尋常修士而言，足以令其胎換骨，一步登天。

但頭名位置。

卻也是不是那麼好拿的。

諸修在競爭拼殺時候，雖是紫府有紫府的頭名，玄有玄的首席，不至有仗境人的局面現出。

但龍君選婿，實是一樁不折不扣的盛事。

非僅胥都天，八派六宗的英傑人會親下場。

便連天外宇宙，也會有人不辭辛勞，只為赴這場熱鬧。

陳珩雖自詡手段不凡，但也不敢篤定，自己就真箇在紫府境界中，可以去諸修的威風，奪下頭名。

八派六宗的道法，各是存有神妙之，絕非俗流，不能夠小覷！

且萬天萬道，非僅正統仙道一途。

那些修行外法的天外之人既奔波來此，想來也是有一二手段傍的。

對上他們時候，難免也要提個小心。

念至此遭，陳珩雖是對頭名志在必得，以此為由頭，向東海暫借天修行。

但也是需再練出幾門厲害手段來，用以護，才能多上幾分勝算來。

可如南明離火和紫清神雷，雖是得了修行法門，卻無外葯供給，難以門。

如蝕紅水，雖是中境界，但若想將這水法煉得大至境，便需要尋得三子水中，羅闇黑水和往亡白水的任意一門，選之同修，將氣息相合。

才能於凝練出一枚法種來，由此臻至紅水的大至境。

又如四山斗決等上乘道，雖是厲害，卻也難做為一錘定音的底牌手段。

這般一想。

他若想在短時間提升自己的斗戰之能。

卻唯有將劍道境界再次擢升，修得第四境——劍如一！

不過這數次進到無形埒劍中，都不見有什麼好運道，要麼便是上數一二層，得不了什麼悟。

要麼便是下數八九層，結結實實了一番千刀萬剮，死去活來。

唯有一次，是僥倖進得了劍第五層，雖有悟，但也不足以令他轟開障關，晉陞到另一片天地……

……

而正當陳珩思忖時候，卻聽得一聲清脆鈴響，然後便有子的叩門聲音響起，言丁真君相召。

他微微挑眉，在這青銅宮宇的七日，丁真君倒是的確會召他與喬蕤聽講道法，但往往是在卯時，從未變過。

而今從天氣機來看，已到了日沉時分，應是丁真君飲酒尋歡的時辰了。

這時見他。

應也不會是什麼講道，只怕另有他事。

陳珩也不拖延，將門一推，隨著子左轉右繞，就來到一間門戶大敞的殿堂前。

舉目看去，殿極是寬敞開闊，新綠門牆，翡翠階梯。

每隔三尺，壁上便嵌有一顆明珠點綴，暈燦爛，若星煥彩，使人如在汪洋星海，滿目繽紛。

而兩頭小白猿守在香爐邊，手拿扇，時不時就對著爐底輕輕揮上一扇，令焰火或高或低，熏香也時濃時淡。

在殿盡頭，三層玉階上，布有一張丈許寬大的雲床，丁真君正端坐其上，在其後，左侍者青朱襟，拿獅子辟邪，右侍者黑幘綃，捧龍虎如意。

氣貫穹冥，落落神儀，直有逍遙神仙之態！

而在殿中。

除丁真君外。

卻還有喬蕤和另一個陌生冠。

此時見陳珩稽首步殿，丁真君意猶未盡的將話頭一止，咂咂，但最後又忍不住對那冠道了一聲：

「總而言之，若不是本真君心底良善，大發慈悲，把你家喬蕤帶上了這宮宇，小丫頭的命，可就難保了！你欠我一個人，一個大大人，千萬勿忘了！」

冠柳眉微豎起，冷聲一笑，喝道：

「人？誰欠你的人了！我早就在鶴鳴山外候著了，只是那山頭儘是你們玉宸的人，才不好近前……你倒好，二話不說便把小喬帶走，讓我一路好找，這時候還有臉說我欠你人？

丁和璞，我倒是奇了，你究竟哪來的臉？」

「沒有功勞，苦勞也是有的罷？」被冠喚出了本名的丁真君也不尷尬，微微一笑，道：

「我聽聞你最近得了三枚羅大丹，不知——」

「天已暮，的確是到該安眠做夢的時節了。」冠冷笑打斷。

丁和璞麵皮一垮，忽手指向一旁的陳珩，道：

「都是這小子讓我把喬蕤帶上的！你若要怪，那便怪他罷！」

陳珩見冠目視來，也打了個道稽向致意。

自方才那話里，他已知曉了這冠便是喬氏的族人。

雖不知而今喬氏的是否平去，但有人來迎，至說明喬蕤也族中也不是孤立無援的了……

而冠上下將陳珩打量幾眼，微微頷首，眸中流出一滿意之，笑道：

「此番小喬能夠活命，倒是多謝你了，方才我已聽將事由始末道了遍，可是對你誇讚有加，——」

說到此。

喬蕤忽得赧然出手，輕輕扯了扯冠角。

冠微微一笑，心下會意，也將話頭止住。

「你姐姐還在山等你，不能耽擱太久，去罷，我在此等你。」

冠對喬蕤道了一聲，又轉向丁和璞，也不多話，揚手便朝他擲出一。

「好寶貝……不枉我辛苦一場！」

丁和璞將那拿住，湊到眼前一看，便齜牙一笑，樂呵呵道。

冠神淡淡，似懶得答話。

……

……

暮雲低垂，月朗若冰。

在走出了那間殿宇，耳畔好像倏爾就冷清了不。

喬蕤聽著耳畔的風聲，怔了怔，眨了眨眼，抬頭看向不遠的陳珩，忽得認真一笑：

「師兄，謝謝。」

「舉手之勞罷了，不必多禮。」

陳珩回道。

檐角高掛的五燈隨風輕輕一晃一晃，投下斑駁錯的影。

喬蕤看到陳珩就立在幾步遠外，平和回而來。

一雙長眉淡靜，如蒼水之玉，林中寒竹，迷離暈自他兩肩如水瀉下，落了個滿袖氤氳，超塵離俗。

像餐風飲的天上謫仙，又像廟裏莊嚴的玉塑神像。

「姐姐已經在和族主商量了，大家都不想流，我聽姑姑說，喬文敦會被流放到宇外天地，終生不得回返，喬靜儀也一樣，要辭去在白商院的職司……」

兩人比肩而立，喬蕤漫無邊際的說了一堆話，時斷時續。

最後慢慢結起來，舌頭也有些打結，腦袋低了下去。

在短暫的沉默后。

抬頭猛得抬頭，看向陳珩，眸子裏短促有一道亮閃過，悵惘道：

「師兄……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

「此是生離，並非死別。」

陳珩頓了一頓，平靜笑了笑：

「你總歸是要回下院的，我等自有再見之期。」

那聲音低沉清冷，一如往昔。

喬蕤卻在聽見這個答覆后，心底莫名有些欣喜起來，說不清道不明。

「那我以後還可以向師兄請教道法嗎？像在趙國一樣……我不會耽擱師兄多功夫，只會選在師兄有空的時候？」

喬蕤有些心虛，似害怕被拒絕，但還是小聲開口道。

陳珩看一眼，沉默片刻，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又盡量溫聲補了一句：

「喬真君於我有再生之恩，無論怎般回報，也都不為過，回山時候，若是有暇，你大可來尋我，可要不嫌我口舌苯，誤了你的修道時日便好。」

「不會！不會的！」

喬蕤聽到這個答覆，眸稍稍一黯。

但還是很快就仰起臉，對陳珩瞇瞇眼笑了起來，像一隻乖巧的貓兒。

而這時。

那冠也踱步出了殿宇，對著喬蕤微微使了眼。

「……師兄。」

儘管憋了滿肚子的話，但吞吞吐吐，到邊的只有這樣一句：

「我一定會好好修行的！就上境的！」

陳珩神微肅，拱手笑道：

「仙路崎嶇，大道難行，師妹既有此志，吾願與師妹共勉之！」

「……」

冠臉上見狀沉默了片刻，眼有古怪之，但還是未多耽擱。

對陳珩微微頷首后，便素手一揚，立時有一道七彩星煙騰出，將和喬蕤裹住，便破開罡風，霎時不見。

「這遁法，華而不實！世族都是些樣子貨，我一個就能打三！」

這時丁和璞也從殿中走出，目往空一瞥，咂咂，搖頭嘆息道。

「丁真君。」

陳珩躬道。

「眼下喬蕤被接走，四院外出的眾上師和弟子也陸續回了各自山門，如今應也太平無事了。」

丁和璞一笑。

「還要多謝真君出手護我。」

「護你也是應當，你在那流火宏化中幹得甚是漂亮，此等良才質，若非羅毓師弟相告，我倒險些要錯過一個好苗子。」

陳珩知他口中的羅毓師弟，應是贈他《紫清神雷》的那位羅姓上師，再次躬，又是一禮。

「不必如此，我之所以護你，半是公心，也半是私心，公心自然是你為我玉宸弟子，不好不管，至於這私心……」

丁和璞擺手，語聲微微沉了下去，面一肅：

「若你能拜上宗，不知可願我五師弟的福地修行，為他門客？」

陳珩眸不覺微微一凝，心頭一，但還是多問一句：

「弟子斗膽，不知那位前輩名諱？」

「你必是聽說過他的，我這五師弟近年來可是風頭正勁。」

丁和璞道：

「他姓仉，名作泰初……正是如今玄珠福地的執掌！」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