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奪嫡

天中萬千墨雲涌，遮星蔽月，連一亮都不見。

而海上也是黑水沉沉，與天渾然同，湯湯，驚濤暴駭，流沫千里，懸水萬丈。

測之莫量其深，之不見其廣……

在舟兩側往來之魚。

皆是吞舟鯨鯢，素蛟丹虯，元靈鼉，修蛇大鱉等等。

其形若山嶽崔嵬，龐然無邊，橫奔衝撞於重水之間，載沉載浮。

齊聲發吼時候，厥勢吞舟，若雷霆之音，遍徹數十裏海疆！

種種奇形怪狀，難以勝數……

……

此時已是夜闌。

哪怕門戶上置有簡易的隔音制，那海中巨的吼聲音還是可約傳耳中。

而姚宇卻也並不當回事，早習以為常，只拿著一本頗為厚實的志怪小說，看得正出神忘我。

他雖是第一次替族中辦事，前往玉泉仙市拜會一位前輩，不至使雙方生疏了。

但似這等大海舟，卻已是乘坐了不下了十數回，並不算新奇。

這等渡海寶閥本就是一件仙道符，堅固非常，不然也經不起海上的風浪摧折，且舟上往往塗有一種名貴香料，可以驅趕大多靈智蒙昧的海中巨。

此香乃是東海龍宮的所創，名為「飛解散」，非僅是水不消不散，反是可助這重重水氣，將幽香擴開，使之更為濃烈。

尋常修道人聞得此香，倒無什麼異狀。

而至於那些靈智不開的尋常海，卻在一嗅之後，大抵都會將塗了香的海舟視為同族，有侵擾冒犯的舉。

且拉扯海舟的三條大海蟒也是異種，海舟上的管事和力士們皆是有修為在的。

因此緣故。

雖那嘶聲音雖是森怖寒。

姚宇卻也只將之當做耳畔蚊蠅嗡嗡，未多在意。

而忽然，他軀不由自主一，向左傾倒過去，壁上的幾幅山水掛畫也是狠狠一斜！

勁風撲面，燭驟熄！

在琉璃盞碎裂的清脆聲音中。

姚宇愕然瞪大眼，卻才剛將雙邁開，整座大海舟又是轟然一震！

若非他在心中存了個小心，暗暗戒備，只怕會被這一巨震給拋飛出去，跌個烏眼青。

待得姚宇皺眉分開門戶，放眼察去時候。

只見濁浪擊天，腥氣大盛。

颶風之中，一頭生有雙翼的飛魚正同三條大海蟒在撕咬爭鬥，彼此鮮淋漓，攪得水浪重重！

而海舟上的兩名管事正帶著一眾力士抱團援手，各式的符和法籙出制，打在那頭龐然的飛魚上，令得那飛魚更是暴躁焦狂。

最後索不管不顧，直接將狠狠朝海舟撞來。

將此船進水下，連帶著整船人，都拖到海深！

「……今兒真箇是撞鬼了，還能遇見這等奇事？」

姚宇踉蹌穩住形，麵皮了一，心中略覺無奈。

這大海舟上雖塗抹有「飛解散」，能規避大多海的攪事生。

但也有數，卻是例外。

也不知那飛魚是到了媾的時節，烈狂躁，又或被何擾了心神，竟連「飛解散」都不管不顧，鐵了心要對海舟下手……

心中埋怨了一番后，姚宇也將神打起。

他小心翼翼將那看到一半的志怪小說收袖中，默掐法決，便吐出一道靈符，須臾化作了一道金鞭，迎風便長。

稍頓一頓后。

金鞭便以流星趕月的勢頭，狠狠敲在了飛魚的腹下！

這一擊竟打出了金鐵鳴的聲音，隆隆震耳！

「……」

姚宇愕然視去，見飛魚腹下居然生有一層薄如蟬翼般的白鱗，眼幾不可察。

雖鱗甲看似並不厚實，卻將他那一鞭的力道給擋了足足六七，余勢雖令飛魚軀一，卻還談不上重創。

在他皺眉時候，不遠的門戶也是忽然一開，傳來一聲哈哈大笑。

姚瀅雙手叉腰，道：

「就這三腳貓功夫，也敢拿出來獻醜！」

「你行你上！」

姚宇惱怒。

「我上就我上。」

姚瀅哼了一聲，擲出一口猶若青玉鑄就，綴五絛的纖巧飛劍，在空輕盈繞轉幾圈，便猛得斬去。

卻還沒到飛魚，便被一尾給悍然拍飛，跌墜進了巨浪深。

「就這三腳貓功夫，也敢拿出來獻醜？」

姚宇反相譏。

而這時。

中下兩層的船艙，也各有修士陸續走出，各施手段，紛紛朝飛魚打去。

眼下眾人皆在無邊汪洋之上，稱得上是同舟共濟，利害相等了。

若是這艘大海舟被飛魚打爛。

難去玉泉仙市都尚且是小事。

東海風急浪高，罡風狂猛，又有無數海、兇獰怪棲居此間。

假使失了回復調息的場所。

一些修為低弱的修士縱有道行在，怕也是會被生生拖死，殞命在這無垠海疆……

眼下，在諸修的合力出手下，本就不算危急的形勢，更是徹底向著諸修這面傾斜。

未多時，在一個黑管事終於不耐，祭起來一口厲害飛梭，力一，便鑽破了飛魚鱗甲，艱難刺進了飛魚的腑。

只霎時之間。

便有流如瀑，染紅了周圍海域！

龐大的砸海水。

激得浪花滾滾，高達百尺！

「有不知是哪家的畜生未拴上繩，愈發蹬鼻子上臉了！分明一直是收手讓著，卻還如此不知好歹！」

那黑管事將飛梭收袖中，看著近前的龐大魚，似想起了什麼，臉一，小聲罵了一句。

這飛魚倒並非是那些懵懂且無靈智的海。

其非僅開了應。

且觀上的韁繩和錦鞍等，顯是個有主之，應為修士特意豢養的靈寵。

因此緣故，在飛魚襲擾舟船的時候，兩位管事也是約束著海蟒們，令它們收了幾分氣力，勿要過分賣命。

只等那飛魚主人趕過來時，再同那主人說道。

不過苦候許久。

卻並無一人來此。

那飛魚見形勢如此，反而還以為海舟管事是懼了它，愈發得意猖獗，不知死活！

「這飛魚也算厲害了，背後主人應是個有來頭的，我等殺了這畜生，只怕會有些麻煩……」

黑管事旁不遠，一個老管事聞言不嘆了一聲，頗有些憂心忡忡。

「縱行兇，著實是天理難容，殺了便殺了，又能怎樣！我等後站著玉泉仙市，玉泉仙市的東主卻是龍族！除開八派六宗，誰能奈何我等？！」

那黑管事著載沉載浮的飛魚，目芒微微閃爍，心下顯是也有些後悔。

但事已至此，卻也容不得他再後悔什麼了。

冷哼一聲后，就將一轉，帶著幾個力士和僕僮，向方才出手的眾修致謝去了。

等到他一個個稽首答禮完畢，行到上層船艙時，姚氏兄妹皆是著膛，面帶得的模樣。

「……」

黑管事見狀雖暗覺好笑，但明面上的功夫卻毫不落。

只吹捧恭維幾句，便將這對兄妹倆給哄得心滿意足，出了笑。

爾後黑管事目一掠，瞥得某，神便不自覺恭謹了許久，忙稽首道：

「尊客安好，適才多有驚擾，實是得罪了，眼下那海已除，接下來的路途應可太平無事了。」

姚氏兄妹聞言一怔，急回頭看去。

卻見後不遠，不知何時竟站有一個面目冷峻的瘦高道人，兩眼燦如寒星，鋒銳迫人。

其雖生得面貌平平，只是中人之姿，並無什麼出奇之，氣度卻如出鞘利劍一般，刺骨生寒，旁人不敢忽視！

「太平無事，只怕也未必如此。」

陳珩回了一禮，搖頭道：「那飛魚應是有主之，能縱行兇，想來它主人也非什麼善徒，接下來，恐有一番波折罷。」

這話倒是說中了黑管事的心事。

他沉默片刻后，強笑一聲，道：

「天大地大，終也大不過了一個理去！就算那飛魚主人趕來，此事也終是他無禮在先，尊客不必憂心，我等在海上行走多年，終是有底牌在的！」

陳珩不置可否，微微頷首后，也不再多言。

而過不久，只數十息功夫，他忽得一抬頭，道：

「來了。」

姚氏兄妹聞言一怔。

而黑管事更吃了一驚，忙暗中扣住袖裏的飛梭，肅然舉目去。

眼之。

先是縷縷的模糊碧，

而未幾息功夫，那碧就漸次清晰起來，耀眼奪目，在不斷飛旋流轉！

很快，一架以森然白骨拼湊而的飛車就轟然破雲而出，其上站著二十六七個妖修，面目猙惡，以至是可止小兒夜啼。

而團團碧火繚繞在飛車周圍，其中可見無數人面凸顯而出，殘嗷嚎聲音若有若無。

「這飛車形制……又是風焰島的那群賊寇？！」

黑管事心頭一驚，眉頭深深皺起。

此時，海舟上的另外一名老管事已是識趣，輕車路般上前去攀。

卻未言幾句。

便被為首的一個妖修男子冷笑打斷，分毫不留面。

「若是先前，看在你我兩家上，也就罷了，可你竟大逆無道，將本王的靈寵飛魚給宰了，此事可難干休！」

那為首的妖修頭頂生角，雙瞳暗綠，也不知是何異種。

頭頂有妖氣盤旋，凝而不散，顯是修行的前古妖道，而非仙道一流。

他眼珠子一轉，惻惻一笑：

「那飛魚與本王雖無脈干係，卻同父子，你殺它，便是殺我子！此事需得重償，加錢厚償！否則縱你我兩家皆是龍宮的臣屬，本王也必不與你干休！」

這言一出，老管事面微變，心知這群風焰島的妖修此行應就是奔著訛詐而來，想狠狠敲上一筆竹杠。

此事從無先例。

但想起最近龍宮的一樁大事，老管事便也微有些明悟。

他心頭苦笑一聲，便強打起神，同那群妖修涉起來。

而著遠空上這一幕。

黑管事哪還不知道自己了套，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風焰島是一群強人的道場，平素時候，這些妖修都是以打家劫舍為生……為首長角的那個是月虯妖王的第九孫，聽說月虯妖王最近歸順了龍族的九皇子，做了九皇子的門下食客。」

這時。

一道聲悄悄響起。

陳珩一轉，見姚瀅悄悄挪過了來，看了自己一眼，小心翼翼道：

「前輩有所不知，玉泉仙市背後的東主，乃是龍族的長樂公主，最近這位，同三皇子走得甚近……」

「竟是如此？」

陳珩眸微閃，心下也是一時瞭然。

東海的奪嫡之酷烈，縱他遠在陸洲，也是聽聞過的。

而在東海太子死在了正虛天後。

九皇子與三皇子便了儲君之位炙手可熱的人選。

雙方明爭暗鬥，甚是不可開。

如此一思。

既然玉泉仙市的背後東主同三皇子有了牽扯。

那九皇子的人手過來找茬，也是說得通了。

黑管事聞言苦笑一聲：「早知曉，我便打暈那頭飛魚就好了……」

陳珩搖頭：「那飛魚顯是風焰島妖修特意做的餌，就算你不殺此，他們也自有由頭髮難，哪有那般輕易就可擺。」

黑管事剛開口，卻見遠天中，那個頭上長角的妖修突然出手，從裏吐出一道厲，快如電閃！

饒是那老管事閃避及時，還是被削掉了半個肩頭，不慘呼出聲！

這一變故。

驚得海舟上眾修瞳孔一！

而黑管事更雙手發，似不敢相信這一幕。

「你……你……」

「長樂公主既要與九皇子為敵，我等作為九皇子的食客，若不拿出一些手段來，豈不是要讓外人看低了？」

長角妖修冷笑打斷道：

「可惜，爾等運氣卻不好，偏偏是今日途徑此，了立威對象了。」

黑管事怒：「無智蠢！你怎敢瞞著九皇子私自行事？！月虯妖王知曉嗎？就不怕——」

「整船人都殺了！爾等拿四，我分六，許久沒開人葷，今日也該吃個痛快了！」

長角妖修卻不耐煩聽下去，手一揚，飛車上的妖修們就怪笑竄出，幾個朝老管事撲殺而去，另一些，則是各施手段朝海舟打來。

一時之間。

妖氣衝天，直有野火燒天的勢頭！

「去！」

長角妖修將一閃，輕鬆避過海蟒的嘶咬。

爾後屈指彈出一枚小針，也不知是何寶，輕輕一，便將大海舟的制轟然打滅，化作無數靈潰去。

「仙道修士的最是清甜不過，雖不及武人的滋味甘醇，卻也另有一番滋味……今日倒是能吃個肚圓了！」

長角妖修心頭暗喜，當先就躍至船艙上層，二話不說，就拍出一道凄凄慘慘的灰風，朝距離最近的陳珩和姚瀅打去！

見這妖修不分青紅皂白便下殺手，陳珩也是微微皺眉，袖袍一，便將先天大日神抖出，燦似星火，芒囂騰，只是須臾間，便將那灰風破去，掃無蹤。

長角妖修見狀吃了一驚。

這灰風乃是他祖父月虯妖王親自授他的妖法，乃是以枉死兇魂為法種，苦心尋得蝕之地汲取靈機，需費上好一番苦功才可修。

平素時候，也是他的一樁厲害手段！

而對面道人也不知施了什麼手段，竟輕易就將之破去，著實令他吃驚不小。

在心思電轉間，長角妖修也是意識到，今日恐怕踢到了一個茬子上！

他形猛得暴退，拉開距離，剛拿出保命之來，眼角卻瞥得前方人影突兀不見。

約有赤掠起，一閃即逝！

而下一瞬。

一顆長角的頭顱，便衝天飛起！

一時之間。

海舟中一片死寂……

陳珩從劍中現出形，順手取了長角妖修的袖囊。

他看著那顆滾落到腳邊，臉上還尤帶著獰的淋淋頭顱，微微冷笑一聲：

「如此微末修為，也敢自號妖王，說來也是惹人發笑……」

這一劍去得迅快非常，諸修還未反應過來，那長角妖修便已被一劍梟首，著實人難以置信。

此時場中無論敵我。

心頭皆是有一懼意生起，他們骨發寒！

「劍遁？這是第四境——」

一個蛇首妖修略有些見識，剛大吼出聲，讓旁同伴提個警惕，卻眼前一晃，劍起時，已經是首兩分。

他邊幾個同伴還未做何作，下一瞬，也是了堆碎爛快！

鮮噴出。

短肢殘骸紛紛如雨而落！

……

「這就是劍遁……」

遙著一道鋒銳赤縱橫天中，劈裂大氣，須臾明滅。

所至之，便是靈崩碎，頭顱滾落！

黑管事愕然了一把臉上沾染的漬，心下大駭：

「我也曾修劍，只是差了兩境，緣何就有這等的天差地別？」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