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在屋裏瘋跑了一圈，又回到了那個角落，抱著頭嘟囔著什麽，時而低聲怪笑。

蘇嫿看著這般模樣，心裏還是酸的厲害，眼淚不知不覺流了滿麵。

母親沒了，也死了，周嬤嬤沒人護著，想要保全自己的命就隻能裝瘋賣傻，作踐自己。

扶著桌子坐下，看著周嬤嬤，自顧自的說道：“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綰離別，這是我最早會的一句詩，也是嬤嬤最喜歡的詩，您說綰字好聽，常喚我綰綰，後來母親也覺著好，也隨著喚。”

“五歲那年我淘氣，不小心從樹上摔了下來，在上留了個月牙形的疤痕，我嫌棄難看，嬤嬤卻說那是月亮婆婆送我的禮。”

“八歲那年我隨父親出府赴宴，跟宋家姑娘起了口角，鬧得不怎麽好看，母親知道後罰了我三個手板，嬤嬤心疼壞了，夜裏特意拿了桃來哄我開心。”

“九歲那年……”

蘇嫿聲音輕，說著記憶中那些微末小事，周嬤嬤尖的聲音越來越小，看向蘇嫿的眼神逐漸有了變化。

“父親攻占玄城後帶回了一箱子醫書，我視若珍寶，母親卻不肯讓我學，還是嬤嬤為我說才母親點頭同意的。”

“去年乞巧節，我跑出府去見不該見的人，回來跳牆的時候被嬤嬤逮著了，嬤嬤數落我太過大膽，轉過頭來卻是幫我瞞著母親……”

說到這裏，蘇嫿的眼淚斷了線，話梗在了嗓子眼，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周嬤嬤徹底安靜了，看向蘇嫿的目滿是探究，雖然這子方才說的都是些許小事，可這些事卻大多隻有和姑娘知道！

這個子究竟是誰？為何會知道這些？還自稱是姑娘？！

蘇嫿吸了吸鼻子，手裏的帕子已經：“母親出事之後，我聽了沈兒的話去廟裏為父親母親誦經超度，卻不想這一去竟與嬤嬤永別。那夜雷雨大作，秋柳和問萍因為護著我被人割了脖子，我也被人所害…丟了命。”

說完這些，緩緩抬頭看向周嬤嬤：“機緣巧合，我變了如今這副模樣，原本我以為嬤嬤也遇害了，卻偶然得知您還在人世，我想，嬤嬤應當是聽見了我還活著的消息，所以才從沈府中跑出來的，對嗎？”

周嬤嬤完全驚呆了：“你究竟是誰？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蘇嫿沒回答，去了臉上淚水，就那麽安靜的看著周嬤嬤。

相信，無論發生了什麽，周嬤嬤都斷然不會認不出的。

周嬤嬤心中愈發疑，不斷的打量著蘇嫿，目最終停留在那雙被淚水朦朧的桃目之上。

姑娘是大的，這個眼神絕對不會認錯！可是眼前之人……不敢置信，矢口問道：“你…是姑娘？”

周嬤嬤經曆了許多變故，防備心很重，此刻話裏雖是疑問，但是不再裝瘋賣傻，這已經說明確定了對麵之人的份。

蘇嫿哭著點頭，周嬤嬤膝行到了麵前，糙的手指拭著臉上的淚水，拇指停在眼下的朱砂痣下，輕輕的挲了幾下，整個人忽然崩潰了一般，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