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掙的功勞,那岳靈修是求之不得,可眼下他卻愈發不敢領半個賞,他以頭地,“大人明鑒,此番當真不是小人之功,小人不敢領任何賞賜,請大人收回命吧,否則小人當真是無臉見人了……”
見他如此推辭,崔慕之也看出不妥,面一肅道:“你到底在忌諱什麼?你是衙門公差,既有此技藝,便該一展所長,也比外人手來得名正言順。”
他這話明晃晃地嘲諷秦纓名不正言不順,秦纓挑了挑眉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崔慕之,想看看崔慕之要怎麼岳靈修領功。
岳靈修被上司的上司責問,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眼一閉,干脆道:“小人驗尸的法子,是他人教授,而非小人自創,因此小人不敢領賞。”
崔慕之和周顯辰都面訝,崔慕之連忙道:“有人教你?那法子頗為大膽,此人能教你,自然是藝高人膽大,他若無出之憂,再能為衙門所用,那將來便是平步青云也并非不可能,你且告訴我,那人是誰?”
岳靈修冷汗盈額,“那人并無仕之意,且份特殊,也不會仕,也不要名聲,不原鬧得人盡皆知后被名聲牽累。”
崔慕之狐疑:“無仕之意,卻還能教你此道,足見此人有大公無私之心,若此人當真厲害,那衙門自然也不會非要令他擔職,你也放心,他技藝所長遠超旁人,誰也不會迫他為衙門辦差,便是請他相助,自然也要將他奉為上賓,以禮相待。”
見崔慕之像是鐵了心要找出那人,岳靈修一片心驚膽戰,一邊是秦纓的叮囑,他不愿辜負,一邊是崔慕之的威,他得罪不起,他就是個人微言輕的小小仵作,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星闌見狀忍不住道:“崔大人何必岳仵作?他不說自然有他不說的道理,難道還非要讓別人為你所用才好?”
秦纓亦道:“只要有人幫衙門辦差,崔大人何必非要將那人找出?”
見他二人同氣連枝,崔慕之心底涌起一子氣悶,他冷聲對秦纓道:“本朝子不得問政不得仕,你在領功與獲罪之間本就只有一線之隔,此刻還要妨礙刑部吸賢納才?你雖幫衙門破案,可你到底并非公差,你查到的,各衙門差役費些心思也能查到,而你所說的,岳仵作也知曉,更有甚者,他當仵作多年,經驗資歷你皆是遠不可及,你學得那些皮,能賣弄一次,難道還能賣弄第二次?”
秦纓聽得大為無語,都這麼多天了,崔慕之對當真無半分改觀,還是他以為心思未改,覺得怎麼樣冷嘲熱諷,也還能像從前那般對他癡心一片?
一旁的岳靈修本只是自愧不敢領賞,卻沒想到崔慕之對秦纓如此不敬,言辭之間,竟然還將秦纓貶的一文不值,他呼吸漸漸急促,待崔慕之話音剛落,心底猛地生出一子勇氣,赫然道:“大人——”
他膛一,“大人說衙門絕不抹殺任何人的功績,還要找教授小人的高人吸賢納才,大人說話可算話?”
崔慕之自然應是,而秦纓聽見岳靈修此言,心底驟然生出一子不祥的預,果然下一刻,岳靈修朝掃了一眼,“小人此番驗尸的法子,都是云縣主親自教授,還請大人言出必行,為縣主請功,將奉為上賓!”
第38章 指婚
崔慕之如遭雷擊般愣了住, “誰教你?”
岳靈修道:“縣主,云縣主——”
見崔慕之一臉不敢相信,他繼續道:“衙門第一次驗尸, 是小人技藝不驗錯,將竇煜之死定為了意外燒死, 后來是縣主在金吾衛發現了不對,和謝欽使并未怪罪小人,還親自到義莊重驗尸, 那剖驗尸的法子,正是縣主教給小人的, 縣主對小人傾囊相授, 而后令小人對此守口如瓶, 因此小人并未對其他人提起過。”
岳靈修說至此, 抱歉地看向秦纓,“小人此前已經得了周大人的贊賞,口頭贊賞幾句也就罷了, 可如今崔大人非要小人領功,小人實在愧不敢,驗出死因都是縣主的功勞, 小人也實在不忍心看崔大人誤會了您。”
秦纓有些無奈, 但事已至此,也不好說什麼, 岳靈修這時又對崔慕之道:“大人適才不知真相,只以為縣主是賣弄皮, 眼下大人知道一切都是縣主的功勞了, 便請大人莫要抹殺縣主的功績,像大人所言, 縣主是真正的大公無私之人。”
崔慕之渾冰涼,想到適才對秦纓的嘲弄,面上更是青紅加,他看看岳靈修,再看看秦纓,再不愿信,卻也明白岳靈修沒有放棄獎賞為別人爭功的道理,他驚震地向秦纓,“但是……怎麼可能呢?你怎可能會這些?”
秦纓微微彎,“是啊,我當然不可能會這些了,在所有人眼中,我便該什麼都不會,我便該繼續嘩眾取寵,才符合我秦纓給大家的印象。”
語氣略帶嘲弄,崔慕之忍不住道:“但你從前——”
秦纓輕嗤,“從前如何?我從前是胡鬧妄為,但人一輩子多長,便不能換個活法?都像竇曄那般執念,早晚害人害己。”說至此上下打量崔慕之一瞬,“崔大人刑部當值,還管著刑部司,那崔大人可知查辦刑案之時,最致命的是什麼?”
崔慕之本就神魂俱驚,又被嘲弄的五味雜陳,此刻人正發蒙,哪里答的上來,秦纓語聲一肅接著道:“最致命的是一葉障目,尤其是做不到公正無私,被偏見與私心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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