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窒息到口劇痛,即將沉深淵時,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那只手拉著他攀升,眼看著距離水面越來越近,他下意識去看拉他的人是哪般模樣,他轉頭看去,只見浮在他后的,竟是一張被江水泡到灰白的死人面孔……
……
謝堅晨起趕到謝星闌院中時,便見晨霧中謝星闌又在舞劍,他招式利落,角度刁鉆狠辣,謝堅雖離得遠,仍覺一子迫人之勢迎面而來。
謝堅恍惚想起剛跟著謝星闌京的那幾年,謝正則嫌謝星闌太過文氣,一邊數落謝正瑜不會教子,一邊著謝星闌習武,只有他知道自家公子為了練就一武藝,在謝正則手下吃了多苦頭。
今日還有公差,謝星闌并未耽擱太久,等帶著眾人往臨川侯府去的時候,第一縷朝霞正破云而出,等了不過片刻,秦纓便帶著白鴛二人出來。
上了馬車,秦纓道:“康家距離最近,我們先去康家。”
第三位死者康素琴的家在城西明康坊,到了西市再往西南走兩條長街便至,行在途中,秦纓掀簾道:“昨夜我細細看了卷宗,這康家除了康素琴之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遇害之時姐姐已經出嫁,哥哥也已經婚,過去了十年,不知道康老爺和康夫人如今怎麼樣了。”
謝星闌道:“康老爺當年是九品小吏,十年過去,他多半得了升遷。”
馬車一路南行,等找到康府之時,已經是巳時過半,天明亮,朝初升,謝堅上前門,過了片刻才有老仆將府門打開,一看道謝星闌和翊衛們的公服,老仆面微微一變,“不知幾位大人有何事?”
謝星闌問道:“你們老爺夫人可在?”
老仆點頭,“在的在的,不過我們夫人前年已經過世,老爺這會兒也在養病,大人們跟小人來吧——”
一進府門,秦纓和謝星闌的面便是微沉,康府的宅邸是一座三進院落,在這明康坊之中已算是氣派,可進門后才瞧見,府中屋閣大多老舊,像多年不曾翻新,園圃中也雜草叢生,一看便無人打理,而從府門至前院,路上只瞧見一個端藥小廝,整個府邸都著一子蕭瑟潦倒的意味。
謝星闌這時問道:“你們大爺呢?”
老仆道:“大爺在外做生意,這幾日帶著小公子回娘家去了。”
秦纓忍不住道:“我記得你們老爺當年在衛蔚寺當差,如今已經沒有差事在了嗎?”
這話一落,老仆長長嘆了口氣,“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后來府上出了一變故,我們老爺和夫人悲痛過度,都落下了病,老爺當差之時出了一點差錯,差事便丟了,本來還算門,后來大爺求無門,不得已用一點家底做起了生意,這些年來勉強度日罷了。”
謝星闌和秦纓的心都是狠狠一沉,康家與他們來前的猜測完全不同,而老仆說的變故,自然便是當年康素琴被害,康家的沒落正是從那時開始的。
聽聞金吾衛的大人來訪,臥床的康老爺忙起在正廳相迎,秦纓和謝星闌正廳之時,便看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康老爺換了半新袍衫,頭發梳的一不茍,一見謝星闌的袍,便立刻上前來行禮,又迷道:“不知大人前來府上有何貴干?”
謝星闌見康老爺一臉病容,眼底閃過一不忍,卻還是道:“十年前你兒康素琴被謀害,當時府捉住了一人,其人認罪后被定為真兇,而后伏法,但……時隔十年,府查一樁新案之時,發現當年的案子乃是錯判,認罪的那人并非真兇,今日我們來是想重查舊案——”
“錯判?”康老爺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大人的意思是,當年認罪的兇手,其實不是謀害素琴之人?真兇仍然未得懲治?”
謝星闌應是,“不錯,他雖認罪,但我們核查卷宗之后,發現疑點頗多,兇手極有可能是替人頂罪,而當時的辦案主也存在失職職之嫌,若查明了,府會追究當年查辦此案的主以及衙差之責。”
康老爺子一晃,差點便要栽倒,一旁的老仆和小廝見狀趕忙將他扶著坐下,他呼吸急促,面泛白,小廝為他順氣良久才緩了過來,他看著謝星闌和秦纓,面上恭敬散去,眼底慢慢浮起了幾分怒氣,但他力克制著,半晌也未怒斥出口。
忽然,他好似記起了什麼,掙扎著坐直了子,而后驚疑不定地回憶半晌,又看向謝星闌,“原來……原來當年那人說的是真的……”
第46章 撞門
謝星闌蹙眉, “當年那人?”
秦纓也聽出不對,忙問:“當年有人對你說過什麼?”
康老爺名康修禮,此前亦是讀書人, 他目在謝星闌和秦纓面上來回掃過,見他二人年紀尚輕, 便也明白當年的案子再如何錯判,也與他們無關,他定了定神道:“素琴是貞元十年八月遇害的, 我記得很清楚,是八月十六, 中秋第二日, 后來案子定案之后, 那金文延的畜牲是在十月中被斬首, 當時見兇手伏誅,我們全家雖然悲痛素琴之死,卻也覺得好歹是幫報了仇……”
“但就在三四個月之后, 貞元十一年春天,忽然有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上門,他說他是哪一位死者的表兄, 還說他懷疑素琴幾個的案子乃是錯判, 說那金文延不像是兇手,他來問我們怎麼想的, 若覺得古怪,便可去衙門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