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修禮嘆了口氣, “當時我夫人病重, 我在衛蔚寺的差事也出了些差錯,上司一道命令下來, 我便被貶斥歸家,我回來后也病倒了,那年輕人說此言之時,我們并不相信,因和素琴有關的證供,衙門都與我們說明過,我們沒發現任何錯。”
“雖是如此,我不放心,讓素琴的哥哥素明去衙門問了問,當時問的是郭捕頭,郭捕頭見我們質疑衙門判案有些不高興,還說我們或許是遇上了騙子,有些騙子專門去找在衙門有司的,又借能幫忙解決司為由騙取銀錢,素明回來與我說了,我也覺得那金文延是認了罪的,且這案子鬧得極大,三法司也一同審定過,怎可能抓錯人呢?”
謝星闌又問:“那人第一次登門之后,便再未出現?”
康修禮點頭,“不錯,再也沒出現,由此我們更將他當做了騙子,后來時移世易,我們都忘了這回事,若非今日大人來此,我只怕再也想不起此事。”
他又殷切看向謝星闌,“大人說要重查舊案,可案子過去十年,還能查的清楚嗎?有這十年,那兇手不知跑去了何,還怎能抓得到人呢?”
謝星闌看了一眼秦纓,“這位是云縣主,此番冤便是發現的,我是金吾衛龍翊衛的欽察使謝星闌,此番會由我們與京畿衙門一同查探此事,無論結果如何,眼下我們都會竭盡全力……”
康修禮一驚,龍翊衛是天子手眼,而這位云縣主,更是尊貴無匹,他眉眼澈明了兩分,卻又謹慎地道:“當年我們也是十分信任京畿衙門的,可沒想到——”
謝星闌便道:“你放心,此番查探,我們必定比當年更為仔細謹慎,今日來找你,也是想問問當年的形,看能否有新的線索,你剛才說的那人,你可記得他是誰的表兄?另外兩位死者,一位羅槿兒,一位范玉蘋,并且,你可還記得那年輕人相貌?”
許是他二人嚴肅對待的態度令人寬,康修禮配合地回憶,“十年了,那年輕人表明份之時并未說的十分詳盡,是哪家的我實在記不清了,樣貌的話,那人量拔,面貌周正,看著便是孔武有力之人,面龐古銅之,有些莽之氣,要麼是做工的,要麼便是行伍之人,他似乎也看出我們不信他,也不愿說的太多,很快便告辭離去了。”
秦纓和謝星闌互視一眼,都覺得有些古怪,這時秦纓繼續問道:“我看了衙門的卷宗,說康姑娘當年喜歡去文新書局買書,是在買書路上被襲擊,在此之前,可曾有過什麼異樣?比如被人跟蹤?或者與人生過爭執?”
康修禮滿是皺紋的臉上出幾分悲戚,哪怕過了十年,那段回憶對他而言仍是十分痛苦,想了半晌,他搖頭道:“沒有,沒有任何異樣,至素琴未對我們說起過,并且那陣子心也極好,因中秋快到了,九月末又是的生辰,看中了一套古籍,我答應,等過生辰之時便去將那套古籍買來送給……”
康修禮抿,啞聲道:“那是一套前朝書圣蘇默柏講四書五經的注疏文集,整個京城也沒有幾套,一套至也要二十多兩銀子,若是別的姑娘有這些銀錢,大抵會要好看的首飾,可自小被我著讀書寫字,長大了也十分喜歡書本文冊,后來想起,我只覺是我這做父親的害了,若不去書局,也不會遇上這樣的事。”
秦纓凝聲道:“絕不怪你,康姑娘被謀害只是那兇手的過錯,康姑娘與你們皆是無辜害,你教康姑娘讀書明理,康姑娘一定很激有你這樣的父親。”
康修禮搖了搖頭,滿腔悲憤化作了數聲嘆息,他鬢發花白,滿臉皺紋,分明剛年過半百,看著卻好似已至花甲之年,縱然以為已經為康素琴報了仇,可兒慘劇帶來的傷痛,遠比日升月落的年歲來的摧人。
謝星闌又問康素琴的其他喜好,康修禮道:“素琴沒別的喜好了,除了看書寫畫之外,平日里也并不喜朋結友。”
謝星闌若有所思,“當年伺候的奴婢們如今在何?”
康修禮道:“當年家中算殷實,邊有兩個小丫頭伺候,后來素琴出事,留了們兩家之后,家中也敗落了,便令們出府嫁人了,一個通過表親嫁到了青州,一個嫁到了城東岳家巷的余于瓦匠家里,如今過的還不錯,逢年過節的還回來看看。”
謝星闌記下,見日頭已上中天,也不在此多留,臨走之前又道:“倘若想起有何古怪之,便來金吾衛衙門找我。”
康修禮應是,親自將他們送到府門,見他們即將離去,康修禮又啞聲道:“謝大人,縣主,衙門追責之類的我不求了,我只求你們能抓到害我兒的兇手為報仇雪恨,若是找不到害的畜牲,我來日去九泉之下也無見。”
康修禮說著說著便紅了眼,蒼老的面龐甚至帶了幾分祈求,秦纓看得揪心,但還未開口,謝星闌先肅然道:“你放心,我們必定給你一個代。”
康修禮不住點頭,門扇合上的剎那,只看到他轉過抹眼睛的佝僂背影。
再啟程時,秦纓和謝星闌的面都不好看,跟著的眾人也都覺心頭著千斤重石,他們接著要去的,是當年第一位死者羅槿兒的家。
羅槿兒家住城東安平坊,位于東市以北,其祖上也是書香門第,只是后來家門落魄,到了羅槿兒父親羅永這一代,他年輕時先是做了兩年教書先生,后來便靠著開舊書鋪子為生,雖做的是生意,但好歹和文墨書冊沾邊,便了幾分銅臭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