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里的念頭一閃而過。

青梨想，一定是又魔怔了。

可已經沒有力氣再繼續深想下去了。

咬著，最終還是不住肩膀那劇烈的疼 ，意識逐漸模糊，很快便陷到了沉沉的黑暗中。

修長的頸項雪白一段，就這麼無力垂下，如枝頭凋零的落花，轉眼便失了生機。

鮮與死亡，俞安行早便習以為常。

可他看著倒在他懷中，上冰涼的手時，一沒來由的、巨大的恐慌從心底蔓延開來，席卷至了他的四肢百骸。

黑人手中的劍重又揮起，卻在靠近俞安行時倏然停頓了形。

不過瞬息，手中的劍被奪，突如其來的巨大痛楚令黑人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他雙手捂住脖子，到脖頸源源不斷流出來的鮮紅，子一把倒在了地上。

俞安行手中拿著劍，面無表地、一又一挑斷了黑人右手的手筋。

便是這只手，拿劍刺了……

鮮從黑人五指間淋漓而出，在地上聚了小小的一汪，映出俞安行眼底的郁。

疼痛鉆心，黑人徹底斷了氣。

俞安行的眉骨彎了彎。

只是在看到后青梨指尖不慎沾染到的那一點鮮紅珠時，薄又忍不住抿了一條線。

他枯著眉頭，作輕，將的手仔仔細細地干凈。

別人的，臟。

***

沉香苑里人聲嘈雜。

青梨同俞安行兩人路上遇到了歹人的消息傳遍了闔府上下。

不一會兒，老太太和扈氏都急匆匆地過來了，全都被俞安行擋在了門外。

進府的秦安替青梨診完了脈，開完了藥方，也背好醫箱出了門。

俞安行一人坐在床邊，看著仍舊在昏迷中的青梨。

眉目溫和，就好像只是在安然地睡著覺。

額上的溫度卻滾燙灼人，像燭火一樣燎燒過他的指尖。

厚實的衾被蓋著，青梨仍舊止不住地冒出涔涔冷汗。

俞安行抬手，手中帕子一遍又一遍去額間不斷浸出的細細汗意。

暮轉眼蒼茫，金燦的余暉從窗牖涌了進來。

地板上，他的影被拉得長長。

小魚手中端著煎好的藥進屋，一雙眼睛早已哭得通紅。

床榻上的青梨仍舊在昏迷中，一小匙藥，能喂進里的，攏共也就那麼幾滴。

俞安行看了一眼青梨邊那滴褐的藥，指腹輕了上去。

虛偽的也好，真誠的也罷，他的臉上無時無刻不都是笑著的。

可如今他面極差。

笑意斂去，一雙眸子黑到極致，似乎也涼到了極致。

長指抬起，俞安行將小魚手上的藥碗接過：“我來吧。”

第63章

【六十三】

瓷碗潔白, 邊緣點綴了一圈藍青的花鳥紋。

里頭盛著的藥烏黑，能聞到濃郁的中藥味。

小魚退出去。

屋靜了。

青梨還未曾醒過來，藥怎麼都喂不進去。

俞安行手里端著那一碗溫熱的湯藥, 緩緩俯下。

暮流淌, 瀲滟的微輕輕打在床榻邊齒相依的兩人上。

呼吸相間，藥的苦竟然淡去, 讓人莫名品出了幾醉人的甜。

俞安行不愿就這麼輕易離開。

一碗本還溫熱的藥湯，直至變得沁涼, 才終于喂完。

扈氏攜著拂云回到褚玉苑, 門邊簾幕剛落下, 屋里便傳出了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嚇得幾個路過的小丫鬟捂住腦袋匆匆忙忙離開。

桌案上擺放齊整的杯盞被一把拂落在地, 碎瓷片飛濺，打到了上和手上，拂云也不敢躲開。

屋里能摔的都已經摔了，扈氏才停了下來，面容扭曲，幾近猙獰。

“……為什麼……為什麼只是傷到了那個丫頭……”

那個俞安行, 分明只是一個手無縛之力的病秧子……費了這麼大的力氣, 怎麼可能沒有到他分毫……

再一想到自己方才在沉香苑被人攔住，怎麼都不能進去的場景，扈氏心里更加惱怒, 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

拂云被扈氏此番突如其來的胡摔打給驚到了，低頭捂著脯站在原地平靜了好幾息, 才敢上前將人扶住, 小聲安。

“……誰能想到他邊的那個護衛手竟然會這麼好……夫人,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想想, 若是這事鬧到了府，到時敗了，該如何瞞過去……”

扈氏心里滿腔的怒意，因著拂云這句話漸至平息了下來。

之前不過一時起意，便給姑蘇的兄長回了信，讓替他想個法子……

當時只想著一了百了，若是事失敗了，大不了就直接不管不顧撕破臉皮，可眼下真到了這個關頭，扈氏心里又難免生了退怯……

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呢……

了一眼里間躺在床上依舊沒醒過來的俞云崢，渾如同被人卸了氣力，頹唐地栽倒到了椅子上。

整個人似魔怔了一般，雙眼無神，捂著臉不住地小聲喃喃。

“……都怪俞安行那個賤人……都怪他……若不是他，我當年怎麼可能會去那個毒藥，若是沒有那個毒藥，又怎麼會牽連到我無辜的云哥兒……我可憐的云哥兒，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