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念完，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把冊子遞給林云嫣，道：“你看一眼，上頭每個字都是糖做的。”

林云嫣正要接過來，林云芳從落地罩后頭出頭來。

“母親，都是糖做的，您的牙還好嗎？”林云芳笑著揶揄。

陳氏沒想到兒跟著來了，被突然的說話聲唬了一跳，又因話的容哭笑不得：“說什麼渾話，我最好的就是這口牙，什麼糖我都吃得了！”

又見林云芳眉弄眼，沒個正行，陳氏笑著啐：“猴兒一個，你且老實些，等我辦完了云嫣的要事兒，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林云芳可不怕陳氏的玩笑狠話，湊到林云嫣邊，與一塊看冊子。

大紅的冊子上，全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話。

林云嫣從頭至尾，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許是林云芳絮絮叨叨什麼“居然還有這種詞”、“金玉良緣都形容不過來了”給逗著了，林云嫣的眼睛彎彎著，笑意流轉。

陳氏一面笑，一面仔細觀察林云嫣。

是帶著小段氏的指示來的。

老夫人私底下與說過，云嫣是個善解人意、心思通的姑娘。

這門親事是圣上起意，皇太后遲疑思考了一陣才應下，那云嫣在其中到底是個什麼角？

會不會是云嫣不愿皇太后為難、不愿皇太后與圣上意見相悖，才點頭的？

云嫣認得輔國公，打過道，不排斥對方，長輩提了、便應了。

就似之前云靜說親一般。

因著府里長輩們覺得好，母親黃氏亦十分滿意，云靜心里明明有質疑、有猶豫，卻一直沒有坦率說出口來。

雖然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可做父母的，還是盼著子能過得好。

“聽大郎講過，輔國公不是個渾人，我們云嫣也是個好的，哪怕盲婚盲嫁，我都信他們能把日子過好，可我還是想知道云嫣的真實想法。”

“是不是真的高興，還是想我們高興、放心而……”

陳氏當時聽得心里又沉又又。

在看來，老夫人有時候就是想得太多，思慮太重，以至于整個人都不爽快了。

可這些思慮的背后，都是滿滿當當的關心與呵護。

不然，大家面上一團和氣，互相給個笑臉，關起門來誰管誰是真笑假笑的？

老夫人待家中晚輩，無論是不是親生，都用心極了。

陳氏的目一直在林云嫣面上轉。

姑娘家本就俏麗，一雙眼睛不語三分笑，這會兒眼底盛著，如果笑意河，那其中波粼粼、湍湍流淌，一點都沒有遮掩著，就這麼從眼邊到角。

這不是真歡喜，又是什麼？

陳氏暗暗點了點頭。

老夫人這下應該是能徹底放心下來。

陳氏心中卸下一樁事，就覺得林云芳那張嘰嘰喳喳的太熱鬧了些，嗔道：“這也想背下來？往后你給別人合八字去？”

林云芳咯咯直笑。

林云嫣卻突然想起了林云芳的“從前”。

那位那麼好、那麼合拍的三妹夫，現如今還在段氏老家呢。

三妹沒有遇著那樣的禍事，祖母也不會費盡心思給往自己族中挑選丈夫……林云嫣放下手中冊子，問陳氏道：“不會算，我會，我先給算算。”

陳氏聞言一愣。

當然不信林云嫣會算，大抵是話趕話地逗樂子。

陳氏不會掃興，樂呵呵道：“那我可要豎起耳朵聽了。”

林云芳也道：“我聽聽，算得不好我不依！”

林云嫣認真回憶了下。

那時，祖母為了林云芳的婚事心極了，挑了許久，定了許久，合八字時天天都拜一拜菩薩，直到結果出來，看著那很不錯的批語，激得都哭了。

八字結果，固然不等于一輩子的日子好壞。

可對于當時的小段氏、陳氏而言，那是把林云芳遠嫁最重要的“心底依仗”了。

林云嫣也看了那結果，如此完整背下來自不可能，但上頭那幾句好話，還能回憶起來。

一詞一詞說，陳氏笑著聽。

林云芳聽完了，撇著道：“都是些常有的詞呢。”

“平常就是福氣！”陳氏道。

林云嫣又念了個男方八字，與陳氏道：“叔母找人算算這個，是不是與我說的一樣。”

陳氏聞言，又愣了下。

云嫣真是有趣人，編故事逗趣，都這麼全須全尾的。

“那我可就記下來了，”陳氏很給面子，拳掌，“如若真這麼合適，把全天下翻一遍，我都要把這麼一人找出來、給云芳當姑爺。”

說完，哈哈大笑。

林云嫣也笑。

曉得叔母的話玩笑居多，但伏筆埋在這兒，等有朝一日當真有那麼個八字的年站在面前，叔母就會想起這份緣來。

陳氏笑過了，便把合八字的冊子收起來。

這東西很要，一定要保存好，等之后儀程時用得到。

“國公爺那兒應該也知道結果了，”陳氏代著，“照安逸伯府的意思，伯爺明日會把結果稟告圣上、再告知皇太后，之后就等著圣上下旨。

圣旨握到手里，按部就班準備，差不多來年春暖花開，就把小定禮辦了。”

林云芳好奇問道：“那不是還有兩三個月？”

“你以為呢？”陳氏虛點了點。

公侯伯府喜結良緣，國公娶郡主，那會是何等的風？

風不僅僅在正日子當天，下定過禮，都不能怠慢。

真以為和那種出了事、急著“沖喜”的人家一般？

他們合八字都沒有合足日子！

林云芳回想了下之前大姐放定禮的狀況，喃喃道：“確實花時間的。”

青樸院里，林云靜抱著手爐窩在床上。

趕上了小日子，渾不舒服。

聽說林云嫣合八字的結果出來了，便召了丫鬟來，吩咐道：“去寶安園里道一聲喜，再與二妹說，等我舒坦些了就幫去描花樣，一定把那些蓋頭帕子全定得漂漂亮亮的。”

丫鬟應聲去了。

黃氏邁進來，又好氣又好笑：“難這樣還惦記著，直到郡主等著你幫忙，你可得快些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