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悶了七八日，終於酣暢淋漓地下了場雨。

如今離了宮，眾後妃私下走起來方便，大多是你來我這兒坐坐，我去你那兒聊聊，來往頻繁也不會太過惹眼。

因此這幾日，容悅也時常會來宋昭房中與作伴。

此番南巡，在去年新宮的妃嬪裏頭，蕭景珩隻帶了容悅一人隨行，

對此宋昭私心也覺得奇怪，按說經曆了‘借花獻佛’一事後，蕭景珩理應對容悅有所冷淡才對。

可宋昭私底下瞧過彤史，容悅被翻牌子的次數是一次都沒，倒也沒礙著的恩寵。

或許是因為容悅在私下裏對蕭景珩的那份疏離，倒愈發勾起了他的興致吧。

畢竟對於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稀罕的。

今日見著容悅的時候，穿著一件青黛蘇繡羅綾紗，外頭披著個雲錦小褂，穿未免厚實。

今日晨起開始下雨，這會兒雨雖然停了，但天氣仍舊有些悶熱，是犯不上穿這麽多裳寒的。

“姐姐坐。”

宋昭牽著容悅的手，與對麵而坐，

察覺到容悅的手很涼，像是在炎炎夏日裏攥住了一塊冰。

想起小福子曾經說過，容悅每次侍寢完，為了不懷上皇嗣，都會服用寒的避子藥。

現下容悅手腳冰涼，又有明顯的畏寒之癥，顯然是那藥用多了已經傷及了本。

宋昭一直都裝著不知道這件事，這會兒也不能將話挑明了說，隻關切道：

“這都快四月的天了，姐姐穿這樣多，手心卻還是涼得很，可有尋過太醫？別是得了寒癥，到時候落下病可就麻煩了。”

容悅麵難地搖搖頭，“我......我這是落下的老病了，原也不用太醫瞧什麽。”

宋昭道：“就因為是老病才更得放在心上，諱疾忌醫可使不得。雲杉，你去將佟常在麵前的涼茶換紅糖薑茶，要稍熱些。”

雲杉出門之際，容悅忽而對采瑩也說了句，“雲杉手藝好，你下去跟著學一學。”

等打發走了人，房中隻餘下和宋昭兩個，才聽十分為難地將是如何避子的事告訴了宋昭。

宋昭聽罷佯裝震驚，又有些不豫地責怪道：“姐姐糊塗。無論因著何事，你總不能拿自個兒的子開玩笑。姐姐如今不過十九，宮中伴駕的日子說還得十數年，難不姐姐打算一直服用此嗎？”

容悅道：“三個月前我便開始手腳冰涼，知道大抵是落下了寒癥，害怕再這般下去為人察覺，反倒牽連母家，所以那藥我已經停用了。但我總是不敢傳太醫的，害怕人發現我服用過九散之事。”

知曉了容悅的顧慮，宋昭攥著的手用力了，溫聲道：“我宮裏的小福子懂些醫，人也是個忠心的。姐姐不敢傳太醫，不如先他給姐姐瞧瞧，若是不妥，也可讓他先幫襯姐姐調理著。”

容悅心怕牽連母家，便也沒有拒絕宋昭的好意。

可怎料到，小福子替容悅把脈之後，竟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恭喜佟常在，您已經有了兩月有餘的孕了。”

說是在道喜，可小福子的話語間也不喜，容悅聞言，臉更是難看的厲害。

護著小腹，用力攥著羅綾料子，表複雜，

“人人都盼著能有，偏我最不願懷上他的孩子，倒是天意弄人了......”

宋昭勸，“既然有了喜事，姐姐也別想那麽多。這到底也是姐姐的孩子，在宮中有了子嗣，日後的路才能走得穩當。”

容悅眸空，苦笑著點了點頭，“嬪妃自戕是大罪，損害龍裔亦然。我不能牽連父親母親。”

明明是喜事，但宋昭也不知該如何將恭喜的話說出口，

見小福子眉頭鎖，似是有話吞吐未明說，便追問道：

“你怎麽了？可是姐姐的胎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小福子沉聲向容悅問道：“請佟主兒恕奴才唐突，佟主兒......可有用過避子藥？”

容悅怔忡頷首，“停了三月。”

小福子默了默，才道：“恕奴才直言，小主才停用避子藥便有了這一胎，這皇嗣懷上的實在不是時候。佟主兒的脈象很弱，大抵是已經傷著胎兒。奴才以為，還是盡快讓隨侍的太醫來替您好好兒診斷一番，或許......”

“不。”宋昭低聲截斷了小福子的話，“你能診出容姐姐用過避子藥，太醫如何會診不出？這件事若現在鬧出來，隻會牽連姐姐。你的醫本宮信得過，你且先幫容姐姐調理著，最起碼得將的寒癥先拔除了，再將此事通報上去。”

原本愁容滿麵的容悅，卻在聽見小福子說這一胎懷的不是時候時，臉上的愁容消散了些。

默然良久，順著宋昭的話說了句，

“昭兒心思細，這事兒也確實不能現在就讓外人知曉。”

說話間，又忽而轉了話鋒，“上回咱們試探過惠嬪，連承煜都敢害，實在是心思重得很。昭兒你如今盛寵在，更得對多多提防才是。”

宋昭頷首應下，“姐姐也是，凡事都得打起神來，切莫讓抓到了錯。如今姐姐有了孕，萬事更得留心。這兩日姐姐些走，安胎與拔除寒癥的藥，我會讓人送去你房中，姐姐好生養著，有我在，定不會讓姐姐和腹中皇嗣有任何損傷。”

等相送容悅離去之後，小福子一臉神地對宋昭說：

“娘娘，佟主兒怕是說謊了。”

宋昭凝眉，“什麽？”

小福子解釋道：“從佟主兒方才的脈象上來看，近日還有服用過九散的癥狀，並非如所言停藥了三個月。”

宋昭默然須臾，當即否了小福子的揣測，

“既已經與我承認了此事，又何必還要兜個圈子與我撒這個謊？你可確定沒有診錯？”

小福子篤定道：“沒有把握的事奴才也不敢與娘娘直說。隻是這回佟主兒服用的劑量很輕，不似從前服用時下藥那般狠。或許......是佟主兒就沒打算要這個孩子，準備悄悄理了？”

宋昭連連搖頭，越想越覺得此事於理不合，

“既然沒打算要，就說明知道自己有孕了。若一早知道自己有孕，又怎還會同意讓你給診脈？這不合邏輯。”

【今天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