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里已有準備,看到尸骸的剎那他還是心神一震。
棺木中的東西簡直已不能稱作尸骸,只是一些零散的骨,包裹在錦里,骨頭上可見斑斑跡。
他和陳王從未親近過,但看到與自己脈相連的手足下場如此凄慘,任誰也不會好。
桓煊移開目,將錦布重新蓋上。
“怎會如此?”他沉著臉道。
皇帝看了一眼大理寺卿:“華卿,你說。”
華卿道:“啟稟殿下,陳王殿下的是在城東郊外五十里的山林中發現的,最早看到的是個采樵人,報了,剛好羽林衛在附近搜尋,從裳殘片和玉佩看出正是失蹤的陳王殿下。”
桓煊道:“是否可能是別人的尸骨?”
華卿道:“仵作已驗過,陳王殿下年時左臂曾跌折過,這上也有早年斷骨愈合的痕跡。”
“還有什麼線索?”桓煊道。
大理寺卿目閃了一下,覷了眼皇帝方道:“附近還發現了一子的骸骨,也已被野啃食。那子的裳完好無損,距兩人的尸骸有半里之遠……”
桓煊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陳王不帶著子去山林中幽會,野合時遇上了野,來不及逃命,雙雙被咬死啃食。
桓煊蹙著眉不說話,整件事實在有些蹊蹺,這種荒唐事確實是桓炯能做出來的,但林子到都有,他顧的那間道觀后山上便有一片林,為何要舍近求遠去深山中?
正思忖著,皇帝了眉心道:“事已至此,朕你們兄弟過來,是想同你們商量一下陳王的喪儀……”
面目全非,又是橫死,而且曝尸荒野多日,許多祭儀都不好作,以禮部侍郎為首的禮們討論起喪儀來。
這些事既瑣碎又麻煩,幾個時辰都議不出個章程。
桓煊的思緒卻飄遠了。他聞弦歌而知雅意,父親這是不打算明著調查陳王真正的死因了,畢竟涉及天家丑聞,走大理寺和刑部都不合適,多半要由親衛暗中追查兇嫌。
他只是不明白,兇犯既然能將親王弄出城去殺害,必定是心思縝、手腕過人之輩,為何要拋尸在城郊山林中——雖是深山老林,但方圓數十里外便有獵戶樵人,尸又沒有掩埋,不出幾日便會人發現。
為何不干脆深埋地下,或者綁了石頭沉河中,這樣死無對證,誰也發現不了。
一個或者一群心思縝之人,卻做出個錯百出的假象,一定是故意的。
他們想讓人發現,想讓人起疑……
陳王一個毫無實權、幾乎被全長安當作笑柄的富貴閑人,怎麼會扯進這種事里?
桓煊凝視著棺木上的佛經錦布,仿佛要穿他看清楚里面的人,他這個毫無可取之的弟弟,或許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正沉著,互聽殿外傳來一聲子的慟哭,接著便是侍無奈的聲音:“淑妃娘娘,陛下在與臣僚議事,娘娘不能進去……”
麟德殿是前朝的殿,與后宮只隔了一條永巷,但從淑妃的寧舒殿到這里也有很長一段路,一路還有侍衛把守,眾人聞聲都覺詫異,也不知一個宮妃怎麼突破重圍跑來前朝的。
皇帝疲憊地了眉心,對中道:“放進來吧。”
一看見的人,眾人便明白過來,上穿的是侍的裳,鞋子不合腳,踢踢踏踏的聲音在闃然無聲的大殿中響著,聽得人心也跟著抖起來。
淑妃年屆不,因為心寬又保養得宜,仍舊風韻猶存,看著不過三十出頭,但此刻云鬢散,雙眼浮腫,與平日那溫婉嫻淑的模樣大相徑庭。
走上前去,“撲通”一聲向皇帝跪下:“妾拜見陛下,求陛下讓妾看一眼妾的五郎……”
皇帝看了一眼,便不忍地移開視線:“五郎的骸……朕早說了,你看了只是平添悲慟。”
淑妃又磕頭,額頭磕在金磚上,“咚咚”的聲響在空的大殿里回響。
皇帝對中道:“讓淑妃看看陳王。”
淑妃一聽皇帝已應允,不等中走上前來,撲到棺木前,揭開上面蓋著的錦布,只朝里看了一眼,發出一聲傷野般的哀嚎,然后子一,暈倒在地。
群臣都有些惻然,皇帝讓宮人和侍把淑妃扶到側殿,命人去請醫。
皇帝剛經歷喪子之痛,又看到淑妃這凄慘的模樣,只覺神思不屬,了額角,對禮部侍郎道:“郭卿回去擬個章程,明日呈給朕,朕有些乏了,今日且商議到這里吧。”
眾臣退下后,皇帝對太子道:“時候不早了,二郎也回東宮吧,別太子妃擔心。”
又對桓煊道;“三郎府中若是沒什麼事,便在這里陪陪阿耶和你五弟。”
太子微微皺了皺眉,躬道;“兒子在這里陪陪五弟,阿阮那里,打發人回東宮說一聲便是。”
又關切地對皇帝道;“五弟這里有我和三郎陪著便是,阿耶早些回寢殿歇息吧。”
皇帝也不勉強他,微微頷首,對桓煊道:“三郎扶我回寢殿歇息。”
桓煊應是,對太子道了失陪,便攙扶著父親向殿外走去。
兩人的步輦行至寢殿,皇帝屏退了宮人侍,方才問桓煊道:“五郎的事,你怎麼看?”
桓煊若有所思道:“兒子覺得此事蹊蹺,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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