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謝蘭臣帶著兩枝海棠花,住進了魏姝的寢室。
兩枝梗海棠在清水里浸泡過,打蔫的花瓣已經重新舒展開, 在窗臺上的玉壺春瓶里靜靜綻放, 外有月華, 室有春。
然而此時,在距離福王府不遠的一小院里,李閑云正被人五花大綁地扔在一張矮榻上,榻前站著個中年男子, 高大清瘦,氣質。
屋的燭火本來就暗, 對方又背而立,李閑云費力地抬起頭,瞇著眼看了許久, 才驚恐地認出對方:“高霖!”
要說為逃犯后, 李閑云最不想見到的人, 第一是當今元和帝, 第二就屬高霖。
高霖是打小便陪伴在先皇邊的人,也是先皇最忠心最得力的心腹。而自己是毒害先帝的逃犯, 眼下被高霖抓住,自己怕不是要被他給生吞活剝了。
上次得知從封地來給公主送錢的不是高霖,李閑云還松了口氣。
先皇在世時, 他為了保持神,除了先皇、以及侍奉先皇的人,鮮有見過他真容的。因此停留在漳州的這段時日, 他便沒再刻意掩飾自己, 出也不再避諱。可誰知高霖竟然一聲不吭地突然又來了!
李閑云怕高霖真要對自己手, 急忙說道:“先帝不是我害死的,崇寧公主也知道,否則也不會把我留在邊。”
高霖卻一聲不吭,居高臨下盯著他的眼神,仿佛他不是什麼活。
李閑云打了個冷,還要繼續解釋,高霖卻沒再給他開口的機會。
門口嘩啦啦地涌進來四五個人,高霖退后半步,他們便一擁上前,幾個人按住李閑云,讓他一不能,又有人取出幾張桑皮紙,以水打,住了李閑云的整張臉。
桑皮紙韌極大,浸后,一旦覆面,便會在人臉上。
只一張時,人尚能勉強呼吸,在上第二張的時候,便會呼吸困難,依次再一張張上去,幾乎沒有人能撐得過五張的。
李閑云臉上被一氣了三張,人已經不能呼吸,想要掙扎卻不得彈,只能無力地著氣息一點點耗盡的痛苦,直到他快要憋死的前一瞬,臉上的紙才被猛然揭開。
李閑云大口地吸氣,可人還沒來得及緩過勁,臉上就又被上了桑皮紙。如此又反復兩次,李閑云覺自己的半條命都折騰沒了,對方這才終于停手。
“公主對你終究還是太心了。”高霖也終于開口了,“這一年多來,我派出無數的人手,去往全國各地找你,卻始終不見你人影,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說到這兒,高霖笑了一聲:“好在老天爺沒讓你真死了。我干兒子來送錢的時候,順便繼續在漳州打探你的消息,你說巧不巧,他拿著我給他的畫像,一眼就認出了你。我本來沒打算來漳州,聽說你在,才特意為你趕來的。”
李閑云的口因為剛才的幾次窒息,痛得像是要裂開了一般,這會兒又聽見高霖這番測測的話,再想到他以往的狠手段,一時氣上頭道:
“先皇的死真的與我無關,你如果一定要殺我,那就快點兒手,明天我若不能準時登船,崇寧公主一定會派人來尋我,屆時你想殺可就殺不了!”與其被對方一次次折磨,還不如立刻給他個痛快的好。
高霖嗤聲道:“我正是看在你伺候崇寧公主的份上,才只對你用了加,否則你以為,你現在還能這麼中氣十足地和我說話嗎?你知道的,我有的是讓你更加生不如死的法子。”
他毫沒把李閑云的威脅放在心上,繼續說道:“我現在還不打算要你的命,可如果接下來你的回答不能讓我滿意,便是崇寧公主親自來了,也救不了你!”
說完,也不管李閑云是何反應,高霖直接問他:“先皇死的那天,行宮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早開口問他這些不就好了,非要先折磨幾遭再問。李閑云心中咬牙切齒,但能活著,他也不想死。
他見高霖這會兒像是能聽進去人話了,便忍著氣,把之前同魏姝說過的那番話——當日先皇如何打獵,如何在飯桌上和今上吵架,又如何被發現在睡夢中猝死,以及隨行太醫查不出任何異常的事,都一一說了。最后又賭咒發誓,自己所言沒有一句虛假。
高霖沉默地聽完,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有手上暴起的青筋十分顯眼。
又過了片刻,高霖才出聲又問李閑云:“你方才說,隨行的太醫診斷先皇的死因是什麼?”
李閑云回道:“太醫什麼也沒查出來……”
“錯了。”高霖冷冷地打斷他,抬手一揮,才退下去的幾人便又涌上前,不由分說地又把打的桑皮紙在了李閑云臉上。
李閑云在窒息中,聽見了高霖仿佛帶著霜雪的聲音:“當日在行宮,是裕王以下犯上,怒先皇,以致先皇急火攻心,先皇才會猝然駕崩的。”
面上的桑皮紙終于又被揭開。李閑云是真的怕了,不顧還在著氣,立刻改口道:“對,是裕王,也就是如今的圣上氣死的先皇。”
高霖又問:“先皇臨終前,可留下了什麼言?”
“先皇駕崩突然……”李閑云話說到一半,反應過來高霖明顯不是想聽這個,便試探地問道,“高大人想讓先皇有什麼言?”
高霖道:“先皇如此疼公主和小郡王,彌留之際不可能不為兩人打算。先皇生前就有旨意,為小郡王賜姓為魏,言自然是把社稷大統傳于魏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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