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你這個烏王八蛋!
剛剛鼻尖還都是桌案上鮮花的香味,驀然被裴宥的氣息取代。
如此近的距離,讓本就沒有冰鑒的書房陡然變得更熱了些。
連的臉頰都有些發熱。
他居然……調戲?
溫凝一把推開裴宥:“夫什麽君!”
咬牙切齒地站起來,快步遠離裴宥,坐在窗邊的矮榻上,快速自己倒了杯茶,兇道:“你到底說不說!趙惜芷都與我說了,我爹被人告說假公濟私中飽私囊,你一句話都不曾站出來為他說過,是也不是?是何人與我父親過不去?是幕後那人嗎?還是你故意的?伱在用這件事給你的政敵挖坑,就等著人跳對不對?”
溫凝一腦將自己琢磨了一下午的話全說了出來。
其實從趙惜芷那裏聽說這件事,第一反應是,是不是幕後那人再次手了?
可想想不太像。
那人一手就是置爹爹於死地,如今爹爹隻是停職,並未下獄。
如果不是那個人手,溫庭春還不至於樹了那麽多仇敵,又才與裴宥新婚,大概率……是衝著裴宥去的。
可若是衝著裴宥去的……
酒坊一事是親自過手的,再清楚不過。
當時就恐爹爹和哥哥被此事牽連,因此酒坊隻在一人名下,溫祁隻是外聘的品酒師而已。酒坊的各項事務簽章都是“溫凝”。
至於洗塵宴上的酒,就更小心了。
絕對一分錢都未收朝廷的,宴上有目共睹,哪哪兒都沒酒坊的名頭。
酒坊是完完全全地不圖名不圖利,給朝廷做貢獻了。
可對方能拿這件事來說事兒,定然是查到了什麽,讓他們篤定能治溫庭春的罪,繼而給裴宥一擊。
篤定對方查不到什麽把柄,而對方篤定握住了他們的把柄,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
裴宥在其中了手腳。
裴宥今日照舊是玄長袍,剛剛那一出令溫凝額頭有些汗意,他卻還是全清爽。
他慢慢踱步到矮榻邊,坐在溫凝對麵,目灼灼地盯著:“溫姑娘如何料定,此事是我給旁人挖的一個坑?”
“當然是因為……”我太了解你!
話到一半,溫凝閉了。
太了解裴宥,其實也是一個問題。
在裴宥眼裏,雖與他相識一年多,可真正的接時日不多,此前他就曾兩次意味深長地說過“溫姑娘很了解裴某”這種話,想來是心中已經有些困。
若再能細致準地分析他的行事作風,會他更加起疑。
“因為……”溫凝舌頭一卷,“我相信你不會看著溫家有難而無於衷。”
眨了眨眼,又說:“我們……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嫁過來的條件之一,是你竭盡全力,保溫府無虞。你沒有站出來為爹爹說話,那應該……應該是你知道對方的控訴為假。”
“是嗎?”裴宥眸明明暗暗地落在臉上。
“當然……是。”溫凝覺得不能糾纏這個問題,決定裝一回傻,轉而問道,“會不會是那幕後之人手了?”
“不是。”裴宥肯定地回答。
“為何?”
裴宥垂下眼,輕撇了一下角:“他不會那麽蠢。”
這是承認他有在其中手,引人跳坑了?
“那你知道是誰?”
裴宥淺飲了一口茶水,淡聲道:“遞折子的人,是沈高嵐。”
沈高嵐?
溫凝有些意外。
梁氏慣來看不起他們家,但沈高嵐與溫庭春相多年,尚算不錯。
不過……上輩子他不也沒有以援手麽。
所謂的同袍之誼,到底隻是表麵功夫。
“他見你我婚,自以為得罪了我,迫不及待投瑞王的陣營了。”裴宥一聲輕嗤。
“瑞王?”溫凝更是意外,“難道是……”
又及時閉上。
看來以後與裴宥說話得多加注意,剛剛差點口而出,難道是你五月份督建的學堂出了問題?
記得很清楚,瑞王因與他不對付,竟然不顧百姓安危,人為地製造了學堂垮塌一事。
上輩子這件事鬧得很大,還死了許多個書生。
可這件事,應該是明年年初發生才是。
好在裴宥沒有追究的後話,轉了轉自己剛得的扳指,不甚在意道:“瑞王因兩江總督之事遷怒於我,你我親之前,江寧府的學堂塌了兩座。”
溫凝握了手上的茶杯,竟真的是此事……
“可有人員傷亡?”連忙問。
“兩位守夜的管事了些輕傷。”
溫凝出口氣。
雖則不認識那些書生,可到底是十幾條人命,且都是窮苦人家出生,集全族之力供那麽一個書生,上輩子那些人家穿著喪服一路從江南告到京城,不可謂不淒慘。
“此事瑞王衝我而來,不得已,我給他做了一個局。”裴宥輕輕抬眼,“以你為餌。”
溫凝眨眨眼,以為餌?如何做的餌?
“瑞王此人空有野心,卻無大義,人貪心狠,且……腦子不太好使。”裴宥悠悠又喝了杯茶,“若不用些別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恐他盯著學堂,造出更大的事端來。”
“你既嫁過來,酒坊一事遲早被人查出來,不若化被為主,還能一舉數得。”
“如此說,你能明白?”
溫凝突然意識到,裴宥這是在給解釋?
解釋為何要推溫家出來?
這個意識讓驟然有些詫異。
他慣來話,不喜歡與人廢話,更不屑於解釋這許多的。
尤其是上輩子的他。
溫凝下意識地抬眸看他一眼。
眉峰淩厲,黑眸沉沉,一枚小痣點在鼻骨,赤紅得耀眼。分明還是那個他。
“我……我知道。”垂下眼,佯裝喝了口茶,“朝堂要事,你不必與我講這麽多。”
瑞王人貪心狠什麽的,傳出去,腦袋都要沒了……
“你知道?”裴宥睨一眼,低笑一聲。
剛剛不知是誰怒氣騰騰,眉眼藏刀,帶著一盅“毒”湯,打算進來興師問罪。
溫凝眨眨眼:“我剛剛隻是氣你……溫府出了事,你卻不與我知會一聲。”
“為何要與你知會?”
“我是溫家兒,為何不與我知會?!”
“你若聽話這幾日不出門,這件事已經落幕了。”
“那這件事會如何落幕?”
裴宥複又喝茶,眼睫低垂,掩住眸底那份淺淡的笑意:“過幾日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你剛剛說一舉數得,這事還能有什麽好不?”
裴宥抬起眼:“溫姑娘,問太多,就不可了。”
溫凝:“……”
果然剛剛是的錯覺,這分明還是那個裴宥!
“那我爹爹和哥哥們如今是何境,你總要與我說罷?”
“溫大人在家休息,朝廷以為酒坊是溫闌所開,暫革了他的職,也在家休息而已。”
怎麽會以為是溫闌開的?
算了,大抵是他從中作了什麽梗。
爹爹與哥哥們沒事便好。
溫凝按捺住想要問更多細節的衝,看了眼外麵的夜,無聲瞪裴宥一眼:“此事我就不與你計較了,但下次,若還有類似事,請你務必事先與我說一聲。”
不想做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的……金雀。
金雀。
過了這麽久,還是如此厭惡這三個字。
裴宥聞言,輕輕抬眉:“這就看……溫姑娘如何討我歡心了。”
他垂眼轉了轉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並不遮掩麵上的愉悅:“今日這歡心不錯。”
溫凝無語地瞥一眼那質地上乘的扳指。
當然不錯。
希他看到帳單的時候,依然覺得不錯……
溫凝幹咳一聲:“大人喜歡就好。”
記得多戴戴氣死那趙惜芷……
“天已晚,就不打擾大人休息了。”溫凝仰麵將杯中剩下的茶水喝完,準備離開。
“慢著。”裴宥卻喊住,“來都來了,將戲演完?”
溫凝頓住腳步:“什麽戲?”
裴宥笑笑,瞅了眼窗外:“夫人從趙惜芷中得知自己父兄被查,而為夫並未出麵,甚至不曾為你父兄說一句話,不該氣急敗壞與我大鬧一場?”
溫凝眨眨眼,馬上明白了。
做戲要做真,溫家出了這麽大的事,這個兒還能心平氣和地與他聊天,的確不太合理。
要鬧是吧?
那還不簡單?
可憋了好多年了。
溫凝本就已經站起,此時兩三步就回到矮榻邊,起桌上的茶壺往地上一掄:
“裴恕之你這個烏王八蛋!你放心罷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拿袖子捂住眼,飛奔而出,還將書房門“哐”地砸上。
被溫凝說來就來的係列作鎮得茶都忘喝的裴宥:“……”
-
世子夫人與世子因溫府一事大吵一架的消息,不到半個時辰,便傳到各路主子手中。
範九第一個將最新報回稟給瑞王:“殿下,裴世子立刻就去了趙翟府上,看來是終於按捺不住,急了啊!”
瑞王揚眉,愜意得很:“就說刀眼子要往要害!明日,造勢,京城百姓都知道溫府是如何貪贓枉法,看他如何下得了臺!”
“那江南那邊……”
瑞王踹了範九一個屁墩子:“都說了刀眼子要往要害,還江南,江什麽南!那幾個破學堂,能有他的心頭重要嗎?”
而京城另一隅,黢黑的林子裏,黑人跪地垂首:“主子,夫人與世子大鬧一場,世子前去趙府,瑞王那邊已決意暫緩江南一事,將此事鬧大。”
“蠢貨!”墨裳的男子略顯蒼老的聲音低斥道,“如此蠢貨!憑甚得當大任?!”
黑人跪地不語。
老者沉默片刻,又問:“嶺南那邊如何了?”
黑人道:“那章嬤嬤早已死無全,想必……是那位的手筆。其餘牽連人等,業已全部清除。”
“倒是一貫的心狠手辣。”老者輕嗤,“如此,就剩一個溫家了。”
黑人默了默,拱手道:“主子,不若借此機會推波助瀾,隻要那溫大人下了獄,起手來神不知鬼不覺,定不會人察覺!”
老者花白的眉撇過來,一臉看蠢貨的表。
黑人隻覺芒刺在背,將頭埋得更低。
半晌,那針刺般的眼神終於從他上挪開。
“罷了,不能怪你太蠢,是他太聰慧。”老者似是欣賞似是喟歎,“是這孩子太過聰慧啊!你以為他想不到嗎?他就等著我有所作吶!但凡我添柴加火,他就能憑著這火的方向,尋到我的來。若他找到了,我做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迎著夜風,他突地笑起來,蒼老的聲音在蒼茫的夜裏聶聶作響,像是歡愉又像是惋惜。
片刻,他才停下來,戾重新回到他略有些發黃的眼底。
“那小雅的,還未查出來?”
黑人垂首道:“恕卑職無能!時隔多年,京城又從來人口流頻繁,世子知其底都找了一年多毫無音信……屬下猜測,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老者花白的眉下沉,人的威隨之而來。
黑人一冷汗,將脊背伏得更低:“但查世子過往時發現,世子好像……與歸莊有些關係。”
一陣風過,林子的樹葉窸窣作響,幾乎蓋住蒼老中帶有幾分愉悅的低喃:“歸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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