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作繭自縛
三十萬兩啊……
說不心是假的。
回到驛,溫凝眼前還是那滿眼的金燦燦。
原來到了這個階層的權貴,談銀子都是以“十萬”為單位?
溫凝用力捶了一把床。
果然裴宥那一萬兩本不算事兒!
可惜一不是真得寵,有本事在朝事上吹裴宥的枕邊風,二清清白白地知道楚珩是個能為一己之私裏通外國的,饒是如何心,也下不去手啊。
憾地躺在床上。
後世將宣平之歸咎為嘉和帝遲遲不立東宮,以致兩位皇子相互傾軋,朝臣心神飄移,鬥嚴重。可細細想來,若是嘉和帝,一手創下這百年盛世,是給平庸愚蠢的瑞王,還是給心不正的楚珩呢?
給誰都不甘心啊。
最終卻是裴宥給他做了選擇,扶帝登基,他輔佐左右。
倒也不枉嘉和帝對他一番寵信。
不過,裴宥似乎並不念他的栽培之恩?嘉和帝在位十年才改國號,而他扶帝登基,一點效仿先帝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連新年都未過,就改了“嘉和”的國號。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與嘉和帝有仇呢。
溫凝想些有的沒的,臨快睡著時,才迷迷糊糊地想到,裴宥今夜又不回來了?
第二日,果真沒見到裴宥的影,當即興衝衝地收拾好自己往外去。
一連三日,裴宥都不曾在驛現,若不是驛中還留了幾個理後勤的隨從,簡直要懷疑他已經離開錢塘,往其他地方去了。
那楚珩也突然消失不見,沒再來找麻煩。
自由是有了,可溫凝的事進展並不順利。
那位錢老板,也不知該說他小心機謹,還是膽小固執,竟無論如何邀約,都不肯再相見一麵。
這幾日也打聽清楚了,這錢老板看著正經又保守,唯一的好就是……喝花酒。
若他好便也好辦,大可投其所好送他幾個人。可人家就單純喝花酒,過過幹癮那種。
溫凝也試過去風月場所堵他,但他打定了主意不搭理,自顧地喝著人送過去的酒,一個眼神都不施舍給。
溫凝真是……又氣又悶。
若不是出門太倉促,上並沒帶多銀錢,定然將一疊銀票直接拍他麵前,腰牌不認識,銀票總認得吧?!
上有銀錢的那個人還莫名其妙就不現了,莫不是知道此事不會順利,等著看笑話呢?
這日又在錢老板那裏了一鼻子灰出來,也顧不得儀態不儀態的,蹲在無人的錢塘江邊,撿了塊石頭就往江裏砸。
氣死了!
明明就一步之遙了,世上怎會有如此冥頑不靈之人!
砸了幾塊石頭,落在錢塘江中也無甚水花,溫凝滿腔的怒氣就變作鬱氣。
還真以為重生一回無所不能呢?開了個酒坊順順利利,就以為藥鋪也會如所願,正如段如霜說過的,這世上哪會有那麽好的事兒?
心下不快,邊還沒個可以說話的人,一腔鬱氣無發泄,便對著空中道:“喂,你什麽名字?你家主子呢?為何還不回來?”
並無人應答。
溫凝卻繼續道:“別裝了,你跟我好幾日了對不對?伱上有銀票嗎?”
仍舊無人應答。
溫凝撿了一塊石頭又扔錢塘江:“不出來是吧?”
站起,冷哼一聲:“再不出來我就告訴你家主子,說你看我沐浴!”
藏在樹上的十一一個趔趄,連滾帶爬跪在溫凝麵前:“卑職……卑職在此!卑職……卑職沒有……請夫人手下留!”
溫凝拍拍手上的泥土,偏著腦袋看他:“你上有銀票嗎?”
“沒有……”
“你們主子上有銀票嗎?”
不吭聲。
那就是有了。
“去傳信給你家主子。”溫凝心頭堵著一口氣,就不信搞不定那錢老板,“就說我對他相思疾,他再不回來,我就要病死了!”
十一:“……”
“或者說我被這錢塘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他再不回來我就跟人私奔了!”
十一:“……”
“聽見了嗎?”
“聽……聽見了……”
“還不快去?”
“卑……卑職領命!”
飛鴿將書信傳到杭州府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
誠如徒白所言,杭州府的事雖重要,但並不需太心,這個時辰裴宥已經閑下來,正畫好了一幅秋圖,蓋上私印給顧飛。
徒白將綁在鴿上的紙箋取下來時,裴宥恰好一眼看過來,他便未先過目,直接呈給裴宥。
裴宥也不急。
慢條斯理地淨過手,幹,才接過那紙箋,展開。
“夫人去找錢老板,仍舊壁。”
“夫人想要銀票。”
“夫人說公子再不回去,就相思疾一命嗚呼了。”
“夫人還說公子再不回去,就要與人私奔了。”
裴宥扯著角嗤笑一聲,正要將紙箋合上,瞥見那幾行字下麵還有一行極小的字,用括號括起來:“老大,我真沒看夫人沐浴,你一定要救救我嗚嗚嗚……”
裴宥:“………………”
-
溫凝也不知裴宥到底在忙些什麽,都要懷疑他是知道想要銀票,故意不肯回來了。
那日找過那暗衛,驛也依舊是那麽幾個人,他毫沒有回來的跡象。
裴宥既然不回來,便幹脆暫緩去找錢老板。
一來此前那麽急,是以為裴宥隻會在錢塘待上三四日,如今他都待了有近十日了都不急著走,他不急,慌什麽呢?
二來實在想不到什麽好的辦法能說那塊頑固的石頭,幾乎都想來的,那小暗衛出來將他揍一頓了!
不找錢老板,便閑了下來,於是這日在茶館喝茶時,聽到幾乎可說是激人心的好消息。
錢塘的茶館與京城的茶館一樣,都有說書先生。
那說書先生端坐於茶館上位,將醒木一拍,雖說話語間帶著濃重的錢塘口音,可溫凝還是勉強聽懂了。
“且說那沈小將軍孤探敵營,後攜五十親兵點燃敵方糧倉,外夾擊,打得南蠻措手不及!蠻子後方被襲,前方節節敗退,最終夾尾而逃,大快人心啊!”
沈小將軍?沈晉?
豎起耳朵,幾乎是輕而易舉就聽清了周圍人的議論。
“此次南疆大戰,沈小將軍又立一功,頗有當年謝將軍之風範啊!”
“可不是,待南伐大軍班師回朝,陛下論功行賞,沈尚書這次可又麵上有了!”
“這位沈小將軍還未議親罷?京中貴們又多了一個上好選擇咯。”
後麵的溫凝沒心思再聽,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南伐大軍大捷了?沈晉活下來了?
當即下樓,給掌櫃的塞了些銀子打聽。
居然是真的!
南伐大軍於七月底大捷,南蠻退居邊境百裏之外,沈晉在大戰中以犯險,深敵營,更帶五十親兵夜燒敵軍後方糧倉,為南伐軍的大捷立一大功。
這消息半個月前就傳京城,隻這兩日才傳到錢塘來,是以近來茶館都在說著沈小將軍的書。
溫凝隻覺耳邊嗡鳴,腳底輕飄飄,人踩在雲端一般。
上輩子沈晉戰亡的消息八月初就傳京城,此前也有留意,雖未聽到相關消息,卻也不敢奢真能如所願。
想不到……
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不僅沈晉未亡,南伐大軍也並未像上輩子一樣,雖勝,卻是慘勝,死傷無數。
這讓溫凝積蓄了幾日的鬱氣一掃而空,力量仿佛瞬間就回到裏。
沈晉都活下來了,南伐大軍都大捷了,一個錢老板而已,怎麽會難倒?
也是在這日晚上,裴宥終於從杭州府回來了。
溫凝心好得很,滿心滿腦都是這輩子與上輩子不一樣了,南伐軍大捷,或許連國運都不一樣了。
以至於看到裴宥時,心中的怨懟都煙消雲散,幾乎想要拉著他說一說此次南伐大捷。
他消息比靈通,定然早幾日就知道了,且比知道得更加詳細。
隻是看著他一貫的清冷高寡模樣,到了邊的話又咽下去。
他與沈晉並無多,雖說去年在雲聽樓,沈晉無意中幫他解過一次圍,可他這個人,斷不是那麽好親近的。
也就腳步輕快地收拾著自己的品。
這兩日有空閑逛,購置了許多錢塘特產,家中大哥大嫂,爹爹二哥,菱蘭春杏那幾個,必然是不了的。
既然扮演著“世子夫人”的角,為國公府的眾人也都備了禮。
裴宥依舊是一副君子端方,嗜書如命的模樣,回來便捧卷書在窗邊,見來來回回,走路都帶風的樣子,扯了扯角:“想好與誰私奔了?”
溫凝一個怔愣,想了一下才想明白這話的出。
那小暗衛還怪可,竟真將的話原封不轉告給裴宥了。
心好,提高了嗓音悠悠道:
“這不是看大人在杭州府待得樂不思蜀,擔心大人嫌我累贅,將我一人丟在錢塘麽。”
裴宥顯然沒當真,掃一眼擺了滿桌的禮盒:“你的事辦完了?”
當然……沒有。
可這不是……裴大人你回來了嗎?!
想到自己的正事,溫凝暫停下自己手上的作,抬起水潤的眸子了裴宥一眼。
如今已是九月,即便是江南,也是秋意正濃的時候。裴宥的裳不再那麽輕薄,絳紫的鍛錦被他穿得端正又貴氣,更襯得他麵如玉,鮮眉亮眼。
隻鼻間那一點清冷的小痣仍舊顯得他整個人淡薄又疏離,拿著書卷一臉的生人勿近。
溫凝眼珠輕輕一轉,再次提醒自己,此人吃不吃,須得好好與他說話。
娉婷過去,頗為殷勤地給裴宥倒了杯茶,然後在他側座坐下。
“大人,杭州府的事可還順遂?”溫凝笑意,問得溫順又。
裴宥抬眸,黑眸匝匝,看不出什麽緒,也不答話,隻垂眸時無聲地後退了一些,且……將袖子收了起來。
溫凝:“……”
至於麽……
就是找他預支些銀票而已。
他那堪稱龐大的家產,本不在乎那麽點兒銀子。
不過……
溫凝瞅著他那副清孤淡澹遠,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腦子裏突然有了另外一個念頭。
銀票雖能證明財大氣,可裴宥公務在,藥鋪也尚未開起來,不可能與錢老板一手錢一手貨,此時就大張旗鼓地將大批“石熒”運回京城。
錢老板不信,無非是覺得孤一人,看起來年輕,又報不出家門,寧願錯失一筆生意,也不願吃虧上當。
可眼前……就有一個比銀子好使的多的人啊。
心念飛轉,溫凝當下有了主意。
“大人。”有求於人,自然而然放了語調,極為真誠地看著裴宥,“這幾日我在錢塘發現好多有趣的地方呢。”
“大人。”有求於人,也不能同平日那般橫眉冷對,溫凝以手托腮,笑得乖巧又綿,“待明日辦完公務,我請大人用一頓晚膳,如何?”
窗外夜已沉,一彎明月掛在枝頭,灑下清淩的月。
屋子裏的窗隻開了半扇,外頭一陣風過,就帶來開得正盛的桂花香。
裴宥特地在杭州府住了幾日,不為其他,隻為避開溫凝。
他知事辦得不順,遲早打他的主意。
可他不願意。
他為何要對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自連王夫人都做不得他的主,長公主都拿他束手無策,他怎會被給拿住?
由杭州府回來之前,他便已經思量清楚,無論溫凝再耍什麽手段,他都不會再搖半分。
他娶回來,是要剖出的,是要拒絕嘉和帝的賜婚,是要撲滅心頭那把火。
理由千千萬,絕沒有一條是為了……作繭自縛。
裴宥微微側目,無甚表地睨著溫凝。
今日倒未耍什麽手段。
不再拉著他的袖子,也不曾喊他“夫君”。
隻是著他笑。
嗓音甜膩,笑容,茶的眸子裏像點著月,晶瑩剔。
等著他的答話,黑的羽一開一合,便在他心尖掃了一個來回。
裴宥鼻梁上的小痣依舊清冷寒冽,黑的眸子也依舊平靜無波。
隻握著書卷的手不自覺用力,指尖的褪去,微微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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