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個秋冬咱們不在家,我瞧著院子裏的柿子樹都無人修剪,要不趁著天氣還沒完全轉暖,將那些柿子樹修一修?”
溫凝照舊在院子裏曬著太繡花,聞言起眨眼:“世子?世子怎麽了?”
驚道:“世子這個時候來了?!”
菱蘭“噗嗤”一聲。
溫凝麵上一紅:“你剛剛說什麽……”
菱蘭捂著笑:“我說院子裏的柿子樹。”
溫凝:“……”
麵上燒得更熱。
真是要死了。
活了兩輩子都不曾這樣過,整顆心跟飛了似的,不知道天在想些什麽。
溫凝哼一聲將繡花針繡繃,花也不想繡了。
就說不能日日見著裴宥,他長得那麽好看,又日裏明著勾暗著,哪是他的對手?
這些日子又無聊,日思夜想盼著他的話本子,可不就將他放在心上了?
得給自己找些事做才好。
尋思了一圈,真打算去修剪柿子樹了,裳都換好了,不想後院的小廝突然來說有人找,竟是段如霜來了。
自回了溫府,溫凝有一個多月沒見段如霜了,當即又換回衫,開心地將迎到香緹苑來。
“如霜妹妹來找我,是酒坊有什麽事嗎?”
藥坊有事要商議的話,大可以讓何鸞帶話。何鸞除了有要的人家要上門看診,幾乎日日都去藥坊。
段如霜卻搖了搖頭:“是藥坊有事要與溫姐姐商議。”
“什麽事?你說與我聽。”正是晌午,溫凝給倒了杯熱茶。
段如霜也顧不上喝,眉宇間略有些犯難,最後歎了口氣道:“是此前姐姐想要從錢塘藥商會采買石熒一事。”
段如霜言簡意賅,溫凝也聽得仔細,很快弄清事原委。
原是那錢老板,此前談好了收購整個藥商會的全部石熒,價格也都談妥,就等那邊發貨了。今日突然得了那邊的消息,說是去年的石熒,都與另一味藥材合而打包,須得先將它們分開,才能將石熒發過來。
但此舉費時費力,不得得耽誤大半個月的時日。
“其實我覺得是那錢老板在耍頭。”段如霜頗為不滿地道,“一味味的藥材,怎會混在一起囤放呢?即便一起囤放,為何先前不說,偏臨要發貨的時候才說?依我看,是他見我們要貨量大,又要得急,便耍了這麽個心眼,想要我們將他那些庫存藥材一並收了。”
這錢老板……
膽子那麽小,做起生意來倒是老巨猾,連國公府都不怕得罪了?
溫凝當然不會知道,那錢老板的確是看到與裴宥一並用膳,料想與國公府關係匪淺。但那小小量,又是男子打扮,錢老板還親眼看到往人上坐,回去仔細一琢磨,就琢磨歪了。
裴世子大名在外,一兩年前,風月場所的確有過傳言,說他可是小倌兒呢,有人親眼見到他在勾欄之地與一男子拉拉扯扯,那男子還抱著他的大痛哭流涕。
原是個裴世子養著的小倌兒而已,那做生意的時候欺負欺負,國公府還能不要臉麵為他出頭不?
總歸國公府不缺銀子,將他那些庫存銷了,豈不樂哉?
“若是我們不趕時間,執意隻要石熒,那錢老板估計也就裝模作樣拖個十天半月的再發貨,這莊買賣他該是還想做的。”段如霜道,“但是此前看溫姐姐似乎有些著急,因此特地來與你商量一下,看這件事該如何理。”
溫凝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
“他要價多?”問。
段如霜拿手一比劃:“八千兩。”
溫凝了一口涼氣,八千兩?!獅子大開口啊!采買石熒也就隻花五千兩,竟要生生給加八千兩的附庸品?
“若是姐姐不急,不妨再與那錢老板再周旋一番。”段如霜道,“做生意便是如此,得不急不躁,否則人瞧見我們的底牌,便肆意喊價。”
可囤積石熒,這本不是生意啊。
哎。
溫凝托著腮,的確是有些心疼銀子,可眼下局麵早與上輩子的嘉和十六年全然不同,未來的事不可預料。
而且……
莫名其妙想到了當初宜公子給開出的那五千兩,若當時狠狠心把那消息買了,也不至於至今還對那幕後之人毫無頭緒。
“罷了,買就買吧!”溫凝放下茶盞,“你讓他們盡快發貨,銀子我晚些托人給你送去。”
總歸這囤積石熒的帳,全是個人出的,與藥坊無關。裴宥那裏還沒支過銀子呢,對他來說,九牛一而已!
段如霜頗有些詫異,但也沒有多問,兩人再簡單聊了些其他,便先回藥坊了。
段如霜一走,溫凝便喊了十六出來。
也不知為何,可的小十一自江南之後就很再見了,換了個比徒白還不茍言笑的十六,無趣得很。
這件事沒必要特地等裴宥回來,讓十六去找顧飛支銀子,再送去藥坊,神不知鬼不覺的,也不會外人瞧出端倪。
申時三刻,裴宥準時從工部出來。
吃過三十板子虧的顧飛,已然清楚什麽事該擺在第一個報給自家世子,人一出來便接過裴宥手上的公文,繼而跟在邊低聲道:“夫人今日支了八千兩銀子送去藥坊。”
裴宥倒也不意外,隻稍揚了眉尾,未有多言。
顧飛便繼續道:“四殿下想邀您一敘,問您哪日得空,他在聚風閣設宴。”
裴宥微一垂目:“說梧桐巷那邊一日不去便哭天喊地,無空。”
顧飛了然。
裴宥想起另一事,問他:“徒白那邊還未有消息?”
徒白親自查宜公子去了,顧飛搖頭道:“暫還沒有。”
裴宥也未多說什麽,隻叮囑了一句:“馬車駛得慢一些。”便上了車。
顧飛自然知道,最近他家世子似乎很忙,每日下值都拿著那麽多未理完的公文,上了馬車還拿出筆墨筆疾書。
也不知在寫什麽,看起來也不是公文的樣子。
既然要書寫,馬車自然得平穩。
主要……
那梧桐巷的局,到底何時才能破啊?
世子手頭是有事做了,會在那邊的書房又寫上一個時辰再去夫人那邊,可他得一直留在那裏。
顧飛絕地架著馬車,隻覺得自己屁上的傷還在作痛。
那梧桐巷的子本不是省油的燈,上次騙他說什麽月信來了,來不及做什麽月信帶還是什麽的,要出門去買。
他一個大男人哪懂這些?
帶了出去,可那賣子用品的地方他實在不好意思進去,結果就被給跑了。
竟直接跑去國公府,還正好撞見晚歸的世子。
那頓板子,在床上躺了快半個月呢。
顧飛瞎琢磨著,雖然萬般不願,可梧桐巷到底還是到了。
顧飛給裴宥掀簾,見到他下的角,便知他亦極不喜歡這地方。
那待上鉤的魚也過於有耐心了點兒,這都快兩個月了,就派過一個人來查探,之後毫無靜。
進門前,裴宥的腳步突然頓了頓,漆黑的眸子看過來:“近來春不錯,常在院子裏待著也無趣,不妨出門去賞賞花。”
顧飛眼前一亮,瞬間心下也亮。
這是要將餌放得長一些?
好的嘞!趕的!-
溫凝也在煩惱梧桐巷的局到底何時能破。
段如霜走後,去修剪了那柿子樹,又無事可做了。待在香緹苑,除了刺繡和練字,時間真是很難打發。
可這兩樣從前是用來靜心的,如今……做著做著總會走神。
不是想到話本子裏的劇,就是想到不知今夜裴宥會什麽時辰過來,再就是想到欺近自己時,那張好看到過分的臉。
從前知道他好看,可從未仔細去打量過,最近不知為何,那張臉越看越順眼。
“嘶。”
又到手了。
算了不繡了。
溫凝收拾好自己,決定今晚不等那話本子了。
昨夜被裴宥那麽一鬧,慌張得話本子都沒拿就跑上床,今早才補看的。
遲一點看,也沒什麽啊。
於是這夜裴宥過來的時候,溫凝又同之前一樣,已經躺上床。
小小的蜷在床角,背對著他。
不用想,又是睡不著也要裝作睡著了,不與他說半句話。
裴宥眼底劃過一暗,盯著那背影,合上未看完的公文,甩到一邊。
溫凝聽到了,一聲頗為不悅的,甩本子的聲音。
有點突兀,驚得差點抖了一下。
好在蓋著被子,應該不明顯。
但即便蓋著被子,背對著人,還是察覺到一道目,銳利地盯著自己。
接著聽到細小的、有節奏的,手指敲擊桌麵的聲音。
裴宥又在用那種,琢磨兔子的眼神,琢磨?
要死。
溫凝一時不知該繼續裝睡,還是該把腦袋到被子裏藏起來。
明明書桌離的床那麽遠,今日甚至還特地又將它挪遠了一些,為何他的目還是如此人?
就這麽被他盯著,都覺自己心跳加速了。
溫凝的直覺沒錯,裴宥正在琢磨。
他遠遠地盯著床幃間的細小背影,麵寂靜,眸沉沉。
喜歡吃糕點,喜歡被溫的對待,喜歡驚喜,喜歡麗的事。
喜歡看話本子,喜歡湊熱鬧,喜歡趕新鮮。
還喜歡什麽呢?
裴宥一下下地敲擊著桌麵,大約,當年科考都不曾讓他如此費心琢磨過。
臉吧?
近來對他這張臉還頗算喜歡,常常不敢同他對視。
裴宥收斂了五指,由書桌前站起來。
溫凝聽到了腳步聲,察覺到盯著的人一步步地朝靠近,在床前站定。
接著一聲輕響,將扳指放在幾案上的聲音?
再接著,是安靜。
沒有聲響,眼神卻一直落在上。
可這樣更讓溫凝難。
他不看公文了嗎?他一直盯著做什麽?
溫凝覺得自己全都要僵住了,終於再裝不下去,轉過子來。
抬眸就見一隻漂亮的手。
他的手指本就修長,床邊的燈燭不那麽亮,此時暖黃的一照,襯得他的手像無暇的暖玉一般。
而那隻無暇的暖玉,剛剛解完自己的袖上的扣子,正落在自己脖間的襟扣上。
一顆,兩顆……
他黑的瞳仁仍舊一瞬不瞬地落在上,像是故意一般,作極為緩慢地解開自己的扣子。
溫凝莫名覺得眼熱,抓被衾就往後靠。
妖孽,又想對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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