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當時才會說,你與那個人類來自同一個地方……”
敖瑩后知后覺,這才意識到自己本不曾了解過眼前的猴子。
“聽懂了就別再煩我了。”
李平安也不愿把話說地太干脆,畢竟不管出于何種目的,對方的確是在為自己著想,哪怕用錯了方式,
“你是正經八百的妖族,也沒必要跟我們一群人類混跡在一起——那笛聲我并非有意讓你聽見,你把我看作朋友,或也只是笛聲的影響。
趁早離去,對你我都是種解。”
敖瑩微微一怔:“笛聲?”
“那是我師娘贈予的,能影響他人心智的法寶。你聽了我吹奏的笛聲,下意識便放大了我在你心中的印象,顯得我似乎與你更親近了。
你統共聽過我兩次笛聲,否則我在你眼中,怕也只是初遇時微不足道的猴子,不會讓你多看半分。”
“竟是如此……”
敖瑩聽罷,心緒只覺復雜萬分,
“怪不得,怪不得我有時也想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麼,為何會那麼在意你……原來我眼中的你,不過是被那笛聲影響后,所自以為是的幻想。
我把你看作舊識和朋友,自以為真心在為你考慮、謀劃出路。
可在你的眼里,我或許只是個自顧自上來,勸你遠離你在乎之人的煩人妖怪。”
似是想通了種種緣由,再看李平安時,敖瑩竟覺得那抹對李平安的復雜煙消云散了。
李平安覺得,那笛聲的影響直至此時此刻,才徹底消失。
只是像是不肯認定,這一切都是誤會一般,竟有些執拗的問道:
“所以這一切都是笛聲的影響?你從頭到尾都沒把我看作朋友……”
“怎麼可能。”
李平安不想敖瑩的思路走向另一個極端,見心低落,不免嘆了口氣,緩聲道,
“狐族一事后你我二人相識,又同行兩年之久才回到平安城……
若說我心中不曾把你看作朋友,定是自欺欺人的玩笑話。
兩年時并不短暫,雖然你總是勸我放棄平安城,讓我時常心煩。但除此之外,在你不煩人的時候,我捫心自問是真心待你如友。
我甚至都要忘記你當年重傷了我爹,又怎麼可能不把你當朋友看待?”
“你好孝順。”
“所以你非要我恨你才算滿意是吧?”
“我當時又不知道那是你爹……”
“我知曉你并非有意,只因當時立場不同,但這不是重點。”
李平安并不在意敖瑩年時的出手。
興許他最初時還埋怨過一番,為此還與講了龍宮三太子的故事。
可當李為人傷勢漸愈,隨著時間的長久流逝,這份埋怨也早早淡化。
更別說兩年同行,他與自己并肩合作,度過許多麻煩,同飲一壺烈酒,過去立場上的無心之舉,的確失去了錙銖必較的理由:
“也是你今日哭喊著提到‘笛聲’二字,我才明白原來你竟聽過兩次笛聲……”
“我沒有哭喊!”
“你還能不能好好聽人說話了?”
這小龍人要面子,說什麼話都要頂上兩句,李平安只得順著意思來,
“你我的份之爭,在我看來,無非是朋友之間因觀念不合所伴生的嫌隙,這并不會影響你我的友誼。
我勸你離去,也只是覺得你與我不同——我是妖人心,而你是個真正的妖族。
你我遲早有一日會站在彼此的對立面,早日分別,也省去日后刀劍相向時的窘迫。”
“刀劍相向?”
敖瑩不解,
“我們不早已過了刀劍相向的時候,父王已懶得再找你們人類尋麻煩。”
“那是因為平安城還蝸居在深山老林里,沒有威脅到你父王的基。
可倘若有一天人族走出大山,在這世里站穩腳跟,你我又如何和平共?”
“你未免想的太多。就你們人族那羸弱的,莫說敵過有妖修駐扎的部族,就是尋常荒蠻的都夠嗆度過,怎可能在世中站穩腳跟。
你師父出馬倒還有些可能,但他若真想帶你們人族崛起,早就出山了。
他既一心只想保全自己的修為,怎可能為你們平安城浪費太多靈氣,庇護終生?”
“我不曾指過師父。”
李平安心知肚明,師父并不愿以人族為己任,否則也不至于自己離家十年,歸來時這平安城還是蝸居在山坳中的凡人小城,師父也還是那個幽居在山頭的世外仙人,
“在山外闖的這十年里,我漸漸看清了你父王統治的本質——
他雖在一定程度上穩定了各族征伐的局勢,卻無法本避免因妖族本暴戾而衍化的斗。
各族看似相安無事,暗中卻屢有沖突,不似表面上一般和諧。
而你父王沉迷修行,愈發不理朝政,各族妖修也愈發不安分,一切都助長著分裂的趨勢。
若說人族想闖出大山,或許不會有比今朝更有利的機會了。”
李平安并未覺得,與敖瑩這個對立的‘敵人’大談人族復興的可能有何突兀,在當下的場合說地十分真誠。
敖瑩亦不曾往那個方向考慮,反而還在為他思索可行:
“你說的是有些道理,但還是那句話——即使你們平安城真能抓住機遇,在父王顧及不到的地方站穩腳跟,又如何保住你們的土地,不被各方妖族吞并。
你們羸弱的人族,本找不出一個可堪重任的人。”
“我來。”
李平安的回答在敖瑩意料之中,但真聽到這大話的后者,卻不由嗤之以鼻:
“李平安,你如今不過五境修為,甚至還不如我,在這世中堪堪足夠保全自己的命……你忘了這十年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麼?
就憑你的本事,還想學你師父一樣,庇佑整個平安城的凡人?”
“你說得對,現在的我的確做不到這些。”
李平安并不否認,但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所以我需要更快些提升修為。”
“那等你真有實力之時,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或許天下便又是另一番格局。”
“不會很久。”
“說地輕巧。”
“我已經尋到了可能。”
“什麼可能?這世上想要快速增長修為的法子分明只有一種,你——”
敖瑩本還戲謔于李平安的異想天開,可說著說著,卻忽然怔愣看向對方。
李平安平靜道:
“靈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