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換好了，徐老伯收拾藥箱，嘆道，“你倒是能忍。”

裴延慢條斯理的穿好袍，淡淡道，“只要命還在，疼痛就不算什麼了。”

“也是你走運，口那道劍傷要是再偏個兩寸，便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徐老伯道，“不過你上的傷也蠻重的，再加上在水里泡了一夜，想要徹底恢復，嗯……按你的質來說，最快也得調養兩個月。”

裴延的手指微不可查的一，似是漫不經心道，“徐老伯，您的醫不錯，若是從醫為業，應該比當藥農采藥要富裕得多。”

徐老伯笑著搖頭，“當大夫哪有當藥農自在，再說，我家中就我這麼個糟老頭子和一個十歲小兒，能有一屋遮風避雨，有一口飯菜飽腹，就足夠了，何必再去求什麼富貴。”

裴延道，“那真是可惜了。”

聽到這話，徐老伯眉頭一挑，緩緩地轉過，看向裴延，一雙看似渾濁實則銳利的老眼出睿智的，“可惜什麼？”

裴延也不裝了，拱了拱手，客客氣氣道，“徐老先生好。”

眼前這老人不是旁人，正是素有“活死人白骨”之盛名的神醫徐文鶴。

聽到他這一聲“徐老先生”，徐文鶴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尋常的神，語氣也變得平靜，“你是如何知道的？”

裴延輕笑，“浩哥兒。”

徐文鶴不冷不淡的哼道，“太子殿下真是敏銳，剛醒來就知道套小孩子的話。”

這半夸半貶的口吻，裴延也不生氣，只道，“徐老先生莫要怪罪，實在是這兩日危險重重，我不得不警惕些。”

他頓了一下，又問，“徐老先生早就猜到我和子的份了？”

徐文鶴將藥箱合上，“躲個雨都能躲出那樣大的陣勢，傻子都猜到了。”

裴延，“……”

昏黃的燭發出一聲蓽撥響聲，知道彼此份的兩人，反倒更自在了。

徐文鶴盯著床上的裴延，開門見山道，“說實話，其實一開始，我是不想救你的。”

裴延毫不意外，清雋的臉上還是那副淡然的笑意，“理解。”

這倒讓徐文鶴有些詫異了，他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輕男人，“你理解？”

裴延道，“我知道您想居山林，不再過問塵世的紛紛擾擾。而我的父皇卻在暗中尋你，平白擾了你的清靜。”

徐文鶴捋了下胡子，給了一個“你知道就好”的眼神，補充道，“這回之所以救你，主要是看在你娘子的份上。老頭子活了這麼大一把歲數，臨了了，也不想欠誰的，上回在山神廟，好意收留我們祖孫倆，這份我一直記著，這回正好還了。”

裴延誠懇的道了聲謝。

“謝字不敢當，只希太子能當做不知道老夫的份，讓老夫能含飴弄孫，了卻殘生，畢竟——”

徐文鶴深深地盯著裴延，肅然道，“太子殿下十分安康，完全用不著老夫。你說是麼，殿下？”

裴延那張俊無儔的臉在影下越發深邃，幽深的眸子宛若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有殺意在眼底一閃而過，須臾后，他一點一點的笑開了，“真不愧是神醫，幸虧我父皇沒找到你。”

徐文鶴道，“殿下放心，此事老夫定會爛在肚子，絕不外提半句。”

裴延道，“徐老先生不用這般張。”

徐文鶴，“……”

正好這會兒，門外傳來一陣輕快的笑語，是陶緹與浩哥兒過來了。

屋兩人神微變。

徐文鶴拿起藥箱，恭聲道，“傷口已包扎好，那老夫先出去……”

“徐老先生。”

裴延忽然喚了一聲，徐文鶴疑看向他。

裴延朝他一點頭，桃花眼帶著笑，卻有一種無形的威，“我的況，還請對我娘子保。”

徐文鶴眸中閃過一抹詫異，低聲音道，“你連也瞞？”

裴延眸一黯，纖濃的羽睫微垂，語調沉了幾分，“現在還不是告訴的時候。”

等時機，他會一五一十與說明，從此再不會欺瞞。

第59章

一明月高懸空中，銀白月籠罩著安靜的桃源村。

徐文鶴的小院只有兩間能住人的屋，平日里他與浩哥兒一人一個屋，一人一張床。現如今多了陶緹與裴延，浩哥兒就去徐文鶴的屋里睡，裴延和陶緹小兩口一起住浩哥兒的屋。

鄉下地方，沒什麼寬床錦被。陶緹原以為之前在驛站住的床就已經夠窄了，可浩哥兒這張單人床，比驛站的床還要窄一截。

因著傷勢原因，裴延得平躺著，他形高大，肩寬腰窄，一個人便占據了大半張床。

見陶緹站在床邊遲遲不，裴延盡量挨著床邊，給空出一塊地方來，輕聲道，“阿緹，累了一天一夜了，上床歇息吧。”

陶緹看他稍微翻個都能掉下床的模樣，趕道，“殿下你往里頭睡一些，不用給我讓位置，我今晚睡地上就行了。”

裴延眉頭擰起，“不行。”

“沒事的，現在都快五月了，地上再鋪一層被子，也不會涼。”陶緹一副輕松的口吻，道，“你上有傷口，我怕我睡相不好，害你傷口裂開，還是分開睡比較好。”

見真的要拿鋪蓋睡地下，裴延掙扎著要坐起來，但作太快，不小心牽了傷口，疼痛讓他悶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