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龍君

八日後，東海龍宮。

一座裝點華的三層閣樓中，陳珩與一個面目憨樸的胖大道人正隔案對坐。

案上擺著幾隻凈玉製的盞，茶煙微裊，鼎篆猶濃，雖無什麼笙簫細樂來助興，卻也是一派靜雅。

此時在聽得陳珩的一番話。

崔竟中咂咂，那張胖臉上閃過一慨神，不嘆道：

「如此說來，先天魔宗的那個周師遠還真是厲害，居然將尹權的二十四羅經山都一氣毀去了？

若非是他認賊做父，招惹上了師弟你，尹權能否穩居第二，都還未可知了。

不過那個什麼來自天外的宏濟和尚，居然勝了玄府的章羽玄，他所得的符詔之數，竟僅在尹權之下，這倒是離奇了……」

言至此。

崔竟中下意識微微搖了搖頭。

自從八派六宗治世以來，胥都天便是仙道顯聖，煊赫無極！

似征伐天外四方，展土開疆，削平賊種種。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有敗績！

一道便得萬道都要退避開來，不能夠相抗！

而除仙道之外，一切皆為外端異法，遠稱不上什麼顯學，是以也難從中出現什麼厲害人。

但宏濟和尚。

這個來自天外的釋家門徒，居然勝了在歲旦評上都是有過名姓的章羽玄？

這令崔竟中等胥都天生人乍聞此訊，難免要心頭慨，嘆息一聲。

「宏濟和尚並非野狐禪，我近日聽說此人出於無琉璃天的大轉寺，萬載之前，鎮殺火霞老祖的哈哈僧，也正是此寺的長老。」

陳珩聞言一笑，道：

「無琉璃天雖非十六大天的其一，但大轉寺，卻是一片有佛陀鎮守的禪土。

章羽玄終是為出所限，他對上宏濟和尚這位大轉寺高足，敗了固然可惜，卻也在理當中。」

崔竟中聞言撓了撓頭，表仍是有些古怪。

而對於今日會在龍宮遇見崔竟中來登門拜訪。

陳珩也是頗覺意外。

據崔竟中先前言語，在那日在東海一別後，他先是去了玉泉仙市打了個轉，旋即便也趕來龍宮，特意過來看熱鬧。

只是途中不好打攪。

恐誤了陳珩清修。

崔竟中才專誠趕在一應事畢后登門拜訪，與陳珩敘舊。

而在又閑聊幾句，說了些法會當中的人后。

陳珩似想到了什麼。忽得開口，道：

「師兄是一人來龍宮的？那喬葶，已回東彌州了？」

「外出遊歷，我怎敢不在旁看顧？若是真有個什麼閃失，將來真君出關時候，我哪有面去見他老人家，不如乾脆抹脖子算了。」

聽得陳珩忽然說至此。

崔竟中連連搖頭，臉上有些尷尬之：

「師弟，實不相瞞，來龍宮一事，正是喬葶的主意……」

見崔竟中這般言又止的做派。

陳珩只是轉念一想，心頭便也有了答案。

他微微搖搖頭，開口：

「師兄，還請轉告喬葶，婚約一事本……」

話還未說完。

檐角便有金鈴聲響，隨後便是鮫上前通傳。

「竟是這位？」

陳珩聞言眉尾了，一笑，起道：

「快快有請，我當下階親迎。」

「親迎便不必，你如今可謂名四海，聲聞九州，可不敢勞紫府的法會頭名來做此事，那樣反倒顯得我太不識趣了，妄自尊大。」

此時，外面忽響起一個子的調笑聲音。

崔竟中急循聲看去，只見陳嬋手上拿著一枚晶瑩若燭照的魚符，邁步款款走來。

絕的玉容上微微帶笑，眸中噙著一亮，似心不錯的模樣。

「那個……師弟？」

崔竟中見來者是陳嬋，又想起幾月前被的那頭魔追趕迫的經歷。

只覺與這等兇人同在此間，渾上下都不自在，如被針扎，坐立都難安。

陳珩知他心意，也不多留，只略攀談幾句，便送他下樓離去。

「你對這人倒是客氣。」

陳嬋收回眸，並不多理會，道：

「不過，如今總算是做了此事，你心下如何？」

「只覺是如釋重負罷了。」

陳珩笑了一聲，應道。

「若只是借一方上乘天來修行，以你弄出來的陣仗，倒是綽綽有餘了，而你這般行事，想必除了揚名之外，應還有其他圖謀……」

陳嬋上下打量陳珩幾眼，若有所思：

「讓我想想，莫非是先天五行之？」

陳珩聞言也不意外，只微微頷首。

陳嬋認真想了一想，才開口言道：

「不過你今番行事，倒要更勝過河宗的那位，畢竟他當年的那一場，可沒遇上這麼多歲旦評上的有名之人。

先天五雖然珍貴，但以龍宮的家業，補足你手中所缺，倒不算什麼難事……」

言罷，從袖中掏出幾沓名刺，隨意置在長案上，再補了一句：

「對了，宮中還有幾個龍請你去赴宴，不知怎麼竟求到了我的頭上，你若是得空，不妨去同們認識一二。」

陳珩掃長案掃了一眼，拱手道：

「若是得暇，貧道自當前往拜訪。」

陳嬋聽出他話里婉拒意思，也不以為意，只將手中的魚符晃了一晃，道：

「到時候了，這幾日如尹權、章羽玄幾個都已是得了賞賜，現在也該到你們這些頭名了。

龍君在天中召見爾等，我方已才向龍君請示過，由我親自帶你前去，走罷。」

這所謂引渡之事，隨意遣一宮中侍便能夠為之。

陳嬋卻屈尊來到此間，親自領路。

陳珩自也是看出了的示好之意，鄭重道謝一聲，不敢怠慢。

而隨著陳嬋將手中魚符一催。

陳珩只覺腳下一輕，仿是被綿雲霧和托住，倏爾遁離了此方地界。

不過幾息功夫，眼前天地便也變了一副模樣。

種種畫棟雕梁，碧瓦琉璃，奇花異草，疊閣盤樓，仿是讓人在畫圖當中，應接不暇。

其萬戶千門之狀，著實是金碧輝煌，迥非人世！

而環視一圈，又放出神意察去。

這種種華建築，又都是起於一座浮空大島上。

除去這座大島之外，這方天似乎也不存著他，四下儘是混混沌沌的玄氣，彷彿是虛空未分，清濁未判。

那浩大莫測的玄虛寂寥之，直令人心神恍惚，如芥子般渺小。

仿是隨時會被那無去無來的混沌玄氣吞沒，融於自然空玄當中，為這天的一部分……

「這便是龍君所居的大天？」

陳珩眸一閃，心下慨一聲，將心神按去，不再多看。

而在此時，一道絢爛長虹忽自遠的宮殿中飛出，高穹，璀璨如錦屏，甚是奪目。

長虹之，依稀能看得是一對男正比肩而立，袍帶飄飄，若神仙中人。

陳珩還未如何，長虹在掠過他這雲頭時候，卻忽得一停，從中傳出一道輕咦聲音。

「陳珩？你怎會……是了。」

男聲先是一怔，旋即笑道：

「莫怪，莫怪，倒是我糊塗了，看來龍君是要在天召見你們這些頭名？如此，也是難得了。」

……

……

話了時候，忽有清風升起，如若珠簾微微掀，華斂去，旋即現出熙和一個龍的形來。

「見過兩位前輩。」

陳珩打了個稽首，道。

而一旁的陳嬋也是行禮，對那龍微微一笑。

似兩人極是相的模樣，並非第一次見面了。

「當年河宗的景范雖是也力斗諸修，卻並未有你這般的壯舉，久聞小道友在玉宸下院時候，便有『鬥法勝』之名了。

今番一觀，倒是見面更勝聞名。」

在互相攀談幾句，熙知陳珩此行乃是要見龍君，也不多話，只從袖中一隻錦兜，笑道：

「這隻伏囊乃是我在閑時所制，多是分給了門下弟子，如今所幸還有一隻傍，雖非什麼珍貴之，但也有些用。

小道友今後必是不了坐騎驅使，此倒是正合你將來使用。

這也是貧道的一點好之意，還勿要推辭。」

此話說完，熙也不待陳珩多言什麼。

微微一笑后，便將法力一起，又化一道長虹飛空離去。

見這位來去匆匆，仿是只為特意贈出錦兜的模樣。

一旁的陳嬋不一笑，道：

「居然連他都開始對你下注，看來那句『或躍在淵』，真是要應在你了？」

「不知此言何解？」

陳珩請教道。

「這位真君之所以能走得今日地步，除了福緣之外，便是公認的識人厲害，一雙慧眼之下，有差錯。」

陳嬋瞥了那隻錦兜一眼，道：

「你不知曉，這位在道之前，曾無意招惹上了陳玉樞的一位義子，被先天魔宗的人手幾乎斬殺於南闡州。

若非他的那些好友暗中幫襯，只怕早已死坐化，更莫說修今日返虛的道果了。

如今連他都出手，在你上下注，想來那句卦詞，應也是要應於你了。」

「此言太過……

這位也並非是在此專程候我，不過道左相逢下的一手閑棋罷了。」

陳珩臉上倒無什麼自滿之，微微搖頭，將那隻伏兜掃過一眼后，將之收袖中。

熙那話倒不是什麼客套之言，這隻伏兜並算不得什麼珍。

但它卻出自一位返虛真君之手。

如此一來，便是意義非凡了……

「且天數茫茫，孰是孰非，又哪是現下便能知得的。」

陳珩輕嘆道：

「我也只是在卦詞上留名的其中一位，究竟是否為那真正的應驗之人，看將來罷……」

陳嬋深深看他一眼，忽得一笑，帶著陳珩往宮闕叢中行去。

「天數茫茫不可逃，如你所言，是非敗，便看將來罷。」

言道。

……

……

杳杳巍巍，玄氣渺渺。

長虹只輕輕一縱便跳出天，落至了一片臺閣轉相連注，窮盡雕麗的宮宇中。

見熙落座之後，食指不住輕敲扶手。

那龍知他心暢快，不覺一笑，道：

「夫君是向來慧眼無差，識人厲害，連無有觀的那上真長老們，都曾邀你去品評天下人。今番歡喜，莫非是又尋到了一個英才嗎？」

「就算是英才，此時結卻也晚了，只能錦上添花，卻難雪中送炭。

想要從中得來什麼厚回報，便是癡人說夢了！」

熙嘆了口氣，輕笑道：

「夫人，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歡喜，乃是因陳玉樞又多出一大敵矣！假以時日，那時的陳珩，說不得又是一個陳元吉、陳潤子。

若非是手段不濟，我都恨不能殺進水中容度命天，將這魔賊拖出天，令他殞命在純雷劫之下！如今陳玉樞又有麻煩，為夫如何能夠不歡喜？」

龍聞言微微頷首，眸中閃過一思量。

知曉熙在未道之前，曾無意冒犯過陳玉樞的義子，並過一番屈辱。

若非幾位好友幫襯，說不得早已死在了南闡州。

自那時起，熙和陳玉樞之間的仇怨，便是已經存下了。

而想到此。

龍卻微有些疑，不言道：

「既那陳珩可為陳玉樞之敵，夫君何不予他幾分修行上的助力，雖說難得什麼雪中送炭的回報，但他若道行深了，對陳玉樞而言卻也是一樁麻煩。

區區一隻伏兜，是否？」

「我也不知今番竟會在天中撞上他……思來想去，也唯有那隻由我親手煉出的伏兜最是恰當了。」

熙聞言搖頭：

「夫人，你豈不聞喧賓奪主之理？

今番要予那陳珩造化可另有其人，我的贈若是太過貴重，不說去那位的風頭，便是遜幾籌，也是大大失禮，難免要遭來非議。」

「另有其人？」

龍微微一怔，很快便也會意過來，不一笑：

「君上何曾這般心短淺了？」

「君上雖不計較，但臣子卻不可僭越。」

熙一笑：

「再說了，與龍君鬥富，我熙還未有那般的財力……」

……

……

與此同時。

龍宮天之中。

在陳嬋帶領下，陳珩一路穿過了數十重大殿。

百尺的金梯高倚銀漢，窗牖皆有綺疏青瑣，圖以雲氣仙靈，極盡奇巧之事。

而在穿過了一條長長道后，終見一座金庭玉棟，被五祥雲薄籠的壯天宮堂皇映眼簾。

「去罷，龍君便在里。」

陳嬋對他點頭。

陳珩拱手致謝后，也不猶豫，袖袍一拂便大步向前行去。

而待得他過門檻的瞬時。

眼前天地，便又是一變。

……

……

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