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蘇南枝被他攥住手腕,不慎牽扯到掌心傷口,蹙眉低嘶一聲,溫言斐電般連忙鬆手。
“抱歉,姐姐。”他垂眸,結滾:“方才是我冒犯。姐姐早些歇息吧。”
“好。”蘇南枝走出去,為他合上房門。
春盛抱來蕓院裏沒被燒壞的一些貴重品,歎口氣:“姑娘,蕓院被燒,重新拾整大概也得五六天。”
“那便等等吧。”
蘇南枝上全是髒汙,重換了件幹淨的白勁裝,勁裝袍擺繡著幾支翠綠枝葉,襯的聖潔麗中又有一淡雅清新。
站在院中央,看向柱子上綁著的宋晨雲:“春盛,掀開他領,看看後脖子可有黑蛇圖騰。”
春盛誒了聲,用子撥開宋晨雲的領,隻見男人後脖子空空如也!
本沒有圖騰刺青!
蘇南枝卸走壁掛上的榫卯鏤空琉璃燈,借著清晰可見的,看清了宋晨雲的後脖子——
真的沒有黑蛇圖騰!
怎麽會……
宋晨雲怎麽會沒有黑蛇圖騰!?
他居然不是蕭子炎生父?
三十年前給皇後下藥之人,居然不是宋晨雲?
三十年前,假冒爹爹進皇後房中的人,怎麽可能不是宋晨雲!
“哐當”一聲,手中琉璃燈滾落在地。
離真相隻差一步的時候,老天爺居然給開了這麽個大玩笑!
難道之前的線索都錯了嗎?
可鐵證如山,宋晨雲明明畫了左如月三十年前滿臉、渾赤|的畫像啊!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蘇南枝滿臉難以置信,就在此時——
門外響起一聲高喊:“南枝郡主!南枝郡主!!你在哪裏!?”
是萬琛遠隨侍陳的喊聲。
“陳?你怎麽來了?”春盛打開院門,招呼他進來,“蕓院被歹毒之人燒毀,所以我和姑娘借宿到在隔壁澄院裏。”
陳看向蘇南枝一眼,隨即高興跺腳:
“南枝郡主沒事真是太好了!事出急,我家世子去前護駕,又擔心郡主安危,世子意思是,鎮國侯兵強力壯,比蕓院要穩妥些,請您去侯府避一避,這樣他才能安心打仗。”
蘇南枝倒是從未想過,萬琛遠居然會領兵去護駕,沉道:“鎮國侯……”
鎮國侯未必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你是謀朝篡位的左如月,你最先殺誰?
必然最先殺皇帝心腹大將,斷他左膀右臂……
若殺不了心腹大將,便挾員家眷以令眾臣……
眼下,蕭睦的心腹重臣大部分都在皇宮護駕,唯獨昏迷不醒的萬鬆尚在侯府……
“陳你出府時,侯府四周不?”蘇南枝麵微僵,急忙朝前走幾步,卻忘記腳下的臺階,險些跌了一跤,好在被春盛及時扶住。
“不。黃巾軍尚未打到那邊。”陳道。
“怎麽可能不呢?黃巾軍最先從西城門打進來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太過平靜反而不對勁——”在蘇南枝說話間!
京城西邊方向,猛然炸開一陣驚天大火!
大火像蘑菇雲那般劇烈炸開,巨大火焰猶如無數手爭先恐後往天上竄!
幾乎是一瞬間,照亮方圓二十裏的夜空!
是、是火藥!
難怪陳說京城西邊靜悄悄的,黃巾軍不是沒打過去,而是潛伏起來布置了火藥!
京城西邊很是繁華,坐落著鎮國侯府、史府、京兆府、錦衛辦事……皆是蕭睦心腹大將耳朵住址!
黃巾軍企圖一鍋端,以火藥的方式,看能不能趁炸死幾個蕭睦心腹。
太過激進和兇殘,毫不考慮附近百姓死活。
這倒是像蕭子炎那個蠢貨能幹出來的狠事。
陳麵蒼白,愣了半晌,歇斯底裏地吼道:“夫人!老爺!!”x33xs.
他衝了出去!
蘇南枝不顧手上的傷,提劍站在院中央,麵沉冷凝重:“全部護城軍和黃泉閣的殺手聽令!”
警戒在四周的所有殺手放下刀劍,全部跪地。
蘇南枝一手建立的護城軍,除去大半留在死水縣戍守,帶來京城的約莫有八百人,加上黃泉閣留在澄院的殺手,約莫共有一千多人。
攥著滄月劍柄,用力到傷口裂開溢出鮮,點點殷紅浸白紗布:“隨我,去、城、西!”
絕的麵容染上一層凝重之,杏眸裏浮過悲壯、慘痛、憐憫……
這一刻,把複仇擺在第二位,救人擺在第一位,甘願不顧生死地去救城西百姓。
冒著無數刀槍箭雨,親自帶領培植的一千多個人,去了城西。
這次,沒有被蕭沉韞護在後,也沒有過多權衡利弊,那子藏在骨子裏的熱,如被下蠱般,心甘願去保護一群素不相識的無辜之人。
是蘇南枝。
於危難之際,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世濟民的蘇南枝。
縱觀曆史,也不是沒發生過謀朝篡位之事,更多的是兩軍戰,無關百姓。
可這一次,蕭子炎如此喪心病狂,炸員府邸也炸四周的百姓!
蘇南枝帶人來到城西,站在十字街口時,心中越發悲……
四條長街彌漫著黑煙,被炸毀的殘垣斷壁燒著小火,街道隨可見死、斷胳膊和殘……
這就是戰爭。
鮮,四都是鮮。
牆上、地麵、柱子上,隨可見逃難者留下的印。
他們瘋了般逃命,跑丟一隻鞋,跑掉了玉佩、瓔珞……
昔日溫馨的家園,被戰輕而易舉地摧毀,而街上又多了諸多無家可歸之人。
他們彼此攙扶著,拖家帶口倉皇而逃。
錦衛辦事所被炸得最慘,想必是平日裏囂張跋扈慣了,被蕭子炎所記恨,此刻幾乎是一片廢墟。
一部分下屬率先散開,去救助四周傷的百姓。
蘇南枝帶上執行任務歸來的曜夜,和其餘殺手跑去鎮國侯。
鎏金描字、氣勢恢宏的侯府大門被炸出個大窟窿,傷的家丁們互相包紮傷口,丫鬟們瑟瑟發抖地躲了起來。
昔日膽小溫的萬夫人,最為端莊嫻雅,但現在,發髻不再致,幾綹長發淩的垂落,翡翠耳環也在慌中丟了一隻,和管家攙扶著剛剛蘇醒還沒恢複力氣的萬鬆,正找地方藏匿。
當火藥炸響第一聲時,娘家國公府派人來接去避難。
可不走,說,是鎮國侯夫人,哪怕侯爺昏迷侯府沒落,也不走。
要陪著萬鬆,萬鬆死,便殉。
昔日弱溫的萬夫人,如今卻為了侯府的定心骨。
不走,許多丫鬟小廝也莫名因為主母這子堅持,而沒有趁逃跑。
“萬伯母!”蘇南枝萬分敬重地喚了聲,“請隨我去澄院避難,我會派人照顧好侯爺,我的人會護你們無恙。”
這聲萬伯母,像是在黑暗的深淵裏,鑿開了一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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