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妃道:“今日娘娘回宮的盛況臣妾看了都很,如今皇上總算想開,幾年的苦換來一朝帝寵,娘娘還真沒白苦。”
這話似有些挖苦,溫夏不喜歡聽。
淡淡抿,似笑非笑。若不是皇后,斷不會扮著這份端莊大度。
也不懶于再應付,朝還想再說話的阮妃道:“本宮于青州時,早已有聞常州郡守之名,縱外甥傷人,算是命大忌。”
阮妃臉一變。
“今日本宮乏,都散了吧。”溫夏起,攙著白蔻手腕行出大殿。
重回翊宮,著奢華妝臺,寬闊的床榻,奢靡的清玉池,只有香味的凈房……溫夏才覺總算回到舒適的地方,卸去這沉沉冠,慵懶地躺進榻中。
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睡覺。
一直到傍晚白蔻將喚醒,去長樂宮赴太后的接風宴。
這晚膳到最后,許嬤才通傳皇上來了。
戚延一襲玄龍袍,袂翻卷如風,沒有朝太后請安,面上卻是說了問候。
“此次離京,朝中有母后坐鎮,母后辛苦。”
太后算是第一次見到戚延與溫夏同在一,目中是從未有過的欣喜:“皇上可曾用膳?”命宮人添置碗筷。
“朕已吃過。”戚延道:“朕所來便是朝母后道聲辛苦,母后繼續。”他轉,長眸自溫夏上拂過。
太后道:“哀家有幾句話想同皇上說。”
戚延停下腳步。
溫夏扶:“那臣妾告退。”
太后讓在殿中歇息,稍等片刻。
他們母子進了寢宮。
太后道:“從前讓你不要與夏夏鬧這般,你不聽,現在當如何解決?”
戚延頓了片刻道:“朕自會解決。”
“如何解決?彌補,還是用帝王之威?”太后語重心長:“母后希你不要強人所難,在夏夏不愿意的時候。”
縱使母子間間隙再深,戚延再不愿被太后管束,也終在此刻沉聲道:“朕知道。”
戚延走出寢宮,繞至大殿停在溫夏前:“皇后可要回宮,朕送你。”
溫夏斂眉:“臣妾不用皇上相送,多謝皇上。”
太后行出,朝溫夏慈眉笑道:“母后也要歇息了,就讓皇上替母后送送你吧。”
溫夏沒有再拒絕。
與戚延走出長樂宮,戚延問:“妃嬪可有不尊皇后?”
“臣妾是皇后,后宮妃嬪敬重臣妾。”他并不知曉后宮姐妹與親厚之事。
戚延沒有再問,溫夏也沒有開口,停在翊宮門口朝他扶行禮離開。
待溫夏影消失,戚延沒有回宮,而是坐上馬車去了先皇陵寢。
今日本就折騰了一日,甚至乏累,但他卻在此刻十分想父皇,他心里頭有一點茫然。
可當走進先皇陵寢,著先皇留下的那些墨寶時,戚延竟油然升起一愧疚。
宮人皆退在殿外,偌大的宮殿只有他一人。
戚延席地坐在臺階上,手上握的是先皇一篇治世論。
他的父皇注重民生,恤民,在大盛整個北方城邦久旱的那四年,明明國庫已經不敷出,卻依舊一年比一年減下賦稅。那四年,父皇過得非常節儉,但卻給予他與母后最好的食。
因為母后,父皇下令修子學堂,讓天下子皆可學。
父皇在位二十年,修了十八年的治水堤壩,終于在他登基第二年落在他手中竣工。他隨意收的那些天子門生個個會拍馬屁,宣揚是他與先帝之功。這功在千秋,他知卻不是他的,是父皇的。
父皇告訴他,為君當以仁得人心。
所以,面對溫立璋,父皇永遠不曾收權,永遠在寬容讓步。
父皇說,他們是兒時的玩伴,義兄,也是君王與忠臣,不能因為皇權或私散了誼。為君當以仁德服人。
可父皇的仁化溫立璋了麼?
也許化了吧,他初登基那四年,溫立璋重兵在握,卻從不曾違逆他,也從不曾以兵權攝政。
他每次對溫立璋挑釁時,那個男人雄姿英發,一雙琥珀的眼眸從來都只安靜聽他說完,維系君臣之禮,道著知錯。
那雙寂靜的眼神,讓戚延每次都覺得,是他在暴躁,在污蔑一對清白男般。
建始元年,他初登基那年,宮里頭進了一名醫。
那醫給他請平安脈,說他有心疾。他正因與太后爭執而發怒,得此一言,只覺得醫是太后安的人。
醫惶恐地請罪,向他解釋,心疾不是近日煩惱所致,有的病者會從兒時便積累。哪怕是想要一塊燒餅,想要一句安時,如果沒有得到回應,落于心,便疾,久而不治可伴終。
他那時腦海里一瞬間洶涌的記憶,都是他病中喊母后,醒來卻看不見母后的畫面。都是他高興地把賽上贏得的獎勵給母后,卻尋不到母后的難過。
他并不覺得這是他的疾,回憶怎算疾呢,不過是一段讓人抑,又不愉快的記憶罷了。
可如今當戚延想再問一遍那個醫,心疾以何藥醫時,那名醫早已在當年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