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未再理會,一雙眼睨來,似無聲在說“救過來就好,你可以退下了”。
云桂卻仍跪在一團燭中。
他安靜地著憔悴的龍,榻上死氣沉沉的人影。
他才五十二歲,卻似乎在這幾日里兩鬢都已經白了,也在這無聲的沉默中像做下一場慎重的抉擇。
他說:“皇上,您還會再這樣的皇后娘娘麼?”
戚延深眸凝來,目中森冷憤怒,就像拒絕世間任何人說他的皇后傷了殘了,拒絕任何人質疑他對的。
云桂是伺候了先皇一輩子的宮人,他不會讀不懂戚延這樣的眼神,他卻并沒有下去。
他目中噙淚:“老奴今夜管不住了,老奴想問問您,您還會對這樣的皇后娘娘再保持初心麼?”
“皇后救了小兒一命,老奴也該報答您與。”
戚延皺著眉,想呵斥聒噪的云桂下去。
“皇上,您恨恭德王嗎?”云桂卻在這樣問。
戚延一時收眸,冰冷視線罩在云桂臉上。
云桂依舊低低的,殷殷切切地道:“若您自小便恨錯了呢。”
“若您以為的都不是真的,您看到的,聽到的,都只是別人愿意讓您看到聽到的呢。”
“皇上,您有沒有想過,若太后娘娘本來就是恭德王之妻呢?”
戚延錯目僵立,愕然地立在稀薄影下。
第52章
戚延終于起, 沉重腳步停在云桂前,緒由錯愕到一抑的憤怒。
他不信云桂敢說假話, 可他堅信了這麼多年的事,現在卻有人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
“你最好想清楚你在說什麼,明德二十五年,母后被冊封為父皇的太子妃,是堂堂正正的冊封。”
“皇上,老奴還有展兒,就算是義子也當做親生兒子看待, 老奴不敢用兩條命來撒謊。”
云桂雙囁嚅,仍用這樣安靜的,娓娓道來的語氣說著。
“明德二十五年, 太后的確是堂堂正正被冊封為太子妃。可明德二十一年,只是南明侯嫡, 恭德王也是衛將軍府的嫡次子。”
“當年的朔城還是燕國的國土,還沒有被我大盛攻下為自己的版圖。您就算沒有經歷過朔關之戰, 也應該聽過那一年我軍慘敗,恭德王的父親痛失三子,整個溫府唯剩下他一人。”
戚延瞇眼眸,聽著云桂娓娓道來。
云桂說,他們的故事比話本還要彩,還要沉痛。
他的母后與溫立璋竟有過婚約, 他的外祖父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兒嫁給皇子。
外祖父與溫立璋的父親關系親厚, 太后與溫立璋更是兩相悅, 定了終生。
在要過明路定下這樁婚事時, 溫立璋隨同父親與南明侯都被派去戰場。太后素來不是閨閣里的弱千金,也隨軍去了戰場做后勤的部署。
朔關之戰, 盛國兵敗慘重。
忠心耿耿的溫家與南明侯被車騎將軍鄒青陷害通敵叛國。
溫家三子命喪戰場,溫立璋的父親也在回京審途中被鄒青滅口。
南明侯被關押獄中,當年的武圣皇帝本要賜死,是傾慕太后的先皇用東宮之力,保下了南明侯一命。
當年還沒有人知道鄒青是武圣皇帝的胞弟允王的人,沒有人知曉允王肅清武圣皇帝的左膀右臂,謀奪帝位。
天下人皆以為鄒青是有功之臣,他得到武圣皇帝的冊封,至一品。
為了肅清后患,鄒青四搜尋太后與溫立璋的下落。
“當年,先皇也用東宮之力四尋找太后與恭德王。可朔城地勢險惡,又是燕國的地界,許多懸崖斷谷都不通橋梁,許多村子里也都沒有進出的路。他們失聯了整整三年。”
這三年里,他們不知道各自的家族背負著叛國的罪名。
他們與軍中的最后一面還是彼此父親都立了功,還剛過完軍中的慶功宴。
他們掉落斷谷中,峭壁千尺,谷中村子沒有來路,也沒有去路。他們用剩下的半條命養傷,婚,以天地為,村中人為證,締結兩姓佳姻。
溫立璋從沒有懈怠,召集村民在山中辟路,期盼有朝一日二人能重回盛國。
“太后娘娘與恭德王有過一。”
云桂說,明德二十四年,太后懷著孕,谷中缺食,太后很差。溫立璋終于加快進程,開出一條出谷的路,帶著太后回到城中。
他們卻在城中被鄒青的人追殺。
云桂囁嚅著,說著旁人只是聽來覺得驚心魄的他人的故事。
“那時是冬天,冰天雪地的,太后在雪地里早產,產下的是一名死嬰。他們哪能想到燕國人沒有害他們,害他們的反倒是自己人。”
“當年為了保護太后,溫立璋去引敵人,再也沒有回來。”
戚延握著手掌,他不是一個麻木的聽客,他的眼里依舊錯愕,依舊震撼。他以為的佞臣,他以為的莽武夫竟會是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
而他眼里不貞不忠的母后,原來本就沒有他以為的不堪。為什麼這些年不告訴他真相?
“太后找了恭德王幾個月,以為恭德王已經死了,而帶著一的仇恨回到京都,要為兩家洗清冤屈。”